朱靜容/讓我與你相遇

聯合報 文/朱靜容

女兒嫁做人婦,老公常年外地打拚,最常陪在我身邊的是兒子。每日晚餐後三十分鐘的夜色漫步,是我們母子倆的閒聊時光。

某晚忘了因何而起的話題,兒子說:「你們大人都沒有徵得孩子同意,就把我們生在這個世界上了,我們也不想來啊!」

這話聽在為娘的耳裡好刺,心頭一抽!然而隨即想到我豆蔻年華時,也常質問上蒼:「幹嘛把我丟在這人世!你們問過我了嗎?」奇怪的是,憤怒質詢了好幾年,隨著戀愛、工作、結婚……竟又在未徵得孩子同意下,生養了下一代。我跟兒子表達歉意。

兒子笑說:「我不是說我啦,有你們當爸媽挺好的。」

返家後我還在想,一直想到隔天,又是飯後散步時刻。啊!我想到了——我被「丟」到這人世間,是為了與你相遇!如果不是我爸媽的「未經同意」,我就不會遇見你了。有你當兒子,成為你的母親,就是我們此生任務之一呀。

跟兒子分享了一首王小苗創作的現代詩〈媽媽教會我〉,詩中提到媽媽教會孩子穿鞋、走路、坐火車、看地圖、上市場,還有迷路時不怕問路、跌倒時不只會哭,以及愛、過想過的生活……

「媽媽教會我/每一種/離開她的方式」

對於教會兒子離開我的方法,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隔天兒子休假,讀過詩的他便跟著我上市場買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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