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光民/半圓的毛丘陵
狗狗除了外顯的傷,體內的傷往往無法得知,內傷外顯時大多事態嚴重了。
和人一樣,狗狗生病時會疲憊、不想動、嗜睡、食不下嚥,我對於毛小孩無法以言語描述病況很忐忑,總希望牠的體溫維持在37.8到39.4度的正常區間。
一開始很不習慣醫護人員稱呼我為大壯(我家鬆獅犬的名字)的爸爸。人類只是照顧者或陪伴者,是無需語言能力的朋友,這種友誼模式從一萬五千年前就開始。現在聽到「大壯的爸爸」,我雖然可以俐落地應答了,內心還是有些尷尬。我不好奇稱呼的起源是何時,但我好奇第一位被這樣稱呼的人內心的反應是什麼?應答時內心也會「呃……」地支吾吧。
有次大壯右前腿無法著地,也看出牠的疲態,我檢查完腳底再撥開牠寒帶犬與生俱來的三層濃密腿毛,卻查無傷口。不過,觸摸時發現肘與尺骨的部位比另一邊腫脹,於是前往醫院檢查。
大壯躺在鐵製平台上,獸醫師和家人圍著牠,周圍有各種醫療器材,宛如醫學影集;要是光線集中在平台、周圍暗淡,也滿像某種心靈感應的儀式。和人一樣,發炎大多會伴隨發燒,由於觸診無法斷定是肌腱或骨頭的問題,最後決定照X光。
動物的牙與爪屬於利器,最怕在看診過程中打破靜默狀態,因此每位獸醫都擁有靈活的反射能力,犬隻稍有轉頭動作,便立刻收手身體後傾。四年來,體壯多病的大壯與獸醫師早已建立起某種熟悉,然而再熟這樣的反射依然在。照X光需要穿上有點重量的防護衣,像是棒球捕手的護具,家人的守備位置都是頭頸。大壯是好安撫的個性,我不確定牠能否聽懂我說「沒事」,但每次看診過程都是完美守備,沒發生過暴投或漏接事件。
和小孩一樣,聞到藥水的味道就會讓大壯「氣沉丹田」、四腳蹬地不想進去,牠不吃零食,無法藉此連哄帶騙,所以我會讓牠先散個步,分心後再用抱的或是拉背帶提起前腿進門,而診斷過程裡,我如同抱著會鯉魚翻的鼎,打針或打點滴時更像抵擋著猛虎出柙。
狗的點滴是注射在皮下,背部會鼓起半圓的毛丘陵--是啊!每次看診都是一段身心登高下坡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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