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羚榛／青春是一隻貓

這幾年的疫情影響了許多人，解封之後，朋友們紛紛出國，一解旅遊的渴望。在這段期間，我想起過去在日本求學及工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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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學習心臟及內科的診療，我在一間動物醫院擔任住院醫師。每日上班前，我會提早半小時，到住院部陪伴一隻貓。

「這是Chimbu，牠是土耳其來的，主人把牠丟在這裡，已經一年了。」那是我認識Chimbu的第一句話，不是品種、性別、健康狀態，而是被主人遺棄的事實。我看著那隻胖嘟嘟的白底橘斑貓咪，慵懶且有些無奈地在鐵籠內生活，不禁想著有什麼事是我可以為牠做的？於是，我固定去陪牠玩樂、為牠梳毛，並準備些零食，讓牠的生活有些驚喜。漸漸地，Chimbu會期待我的出現，守在籠門旁，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並試著幫我理毛。

那段日子裡，我常常想著，同樣身為外國人的我們，在陌生的生活環境裡，或許都有些苦悶，或許都有些寂寞。說到底，我們都是想家的。如同我陪伴Chimbu，Chimbu也花了牠的時間陪伴我，在我挫折時給予力量。

「有一天，我一定要幫Chimbu結清費用，給牠一個家！」獸醫助理惠子非常有愛心，總是激昂地向我說著這件事。她是標準的日本美人，細白的皮膚，靈活的大眼，再加上齊耳的短髮，令人感到溫柔與纖細。不過，惠子可不像她外表般柔弱，在我離開日本幾年後，她真的做到對Chimbu的承諾，在遠嫁美國之前，結清Chimbu鉅額的費用，一起到陌生的國度展開新生活。

在惠子的細心照料之下，Chimbu的美國生活很順利，度過了近十三年的幸福生活，參與惠子在美國的創業，也參與她度過育兒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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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深夜，惠子突然匆忙地聯絡我，說Chimbu的狀況不太好。由於育兒及當時疫情正嚴重，她猶豫是否要直接帶Chimbu上醫院，希望我能遠端為牠視訊看診。

鏡頭另一邊，可憐的Chimbu虛弱地趴著，看起來嚴重脫水，十分危急。在我的建議下，惠子立即將Chimbu送到動物醫院急診。然而，礙於美國疫情的限制，家屬無法一同陪診，所以她能做的，只有焦急地待在車上，不停禱告。

不久，惠子崩潰地告訴我：「Chimbu剛剛去世了，我竟然沒有看到牠最後一面……」

在說不出的遺憾面前，我盼望能用過去的專業好好地安慰她，但卻始終講不出任何話。我知道，對於惠子而言，Chimbu不僅是她的第一隻貓，也是故鄉，更是對遠方的念想。

過去的這兩年，不管是我或周遭的朋友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歷經了沒有準備好的生死離別。曾幾何時，好好說聲再見變成一種奢侈。面對顧客或朋友失去同伴動物時，我也感到一種在迷霧中混亂的遺憾。可是，我更相信生命的足跡一直都在，就像一道光，存在於每段回憶裡，當我們回想時，這道光就會溫柔地帶領我們到永恆中。

或許，沒有說再見，是因為我們必會在某個時空再度相見。對我而言，這場疫情帶走的，是一段名為青春的日子，也是一隻貓，一隻叫作Chimbu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