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zel /女性的原罪,男性也流血

聯合報 Hazel
女性的原罪,男性也流血。圖/江長芳

對她們傷害最大的,竟可能是一夫一妻制

在多數人的刻板印象中,東方的性別問題比西方更為嚴重,但假如把時間倒轉幾百年,讓東西方女性坐在一起聊天,她們恐怕會給出一個大不相同的結論。

舉例來說,過往女性面對的最大難題,莫過於婚姻和生育。嫡妻嫡子總是最受期待的,當期待無法達成,妻子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這時候,儘管中國貴族社會納妾的制度聽起來很糟蹋人,但以另一個角度而言,卻是父權社會下的變相救贖:生育壓力可以由妾室分攤,正妻只要對庶子善盡教育之責,還可以嫡母身分鞏固地位。倘若不幸妻妾都完全生不出兒子,那就再找子姪輩過繼。要是家族實在人丁稀薄,長年一脈單傳,那還有最後一條退路:給女兒招贅。「娶夫」的女子等於族長,不但孩子可以從母姓,還可以反過來管控丈夫。狠一點的世家大族,甚至會要求贅婿冠妻姓,詔告天下,以策安全。

長期而言,這是一套能維持「香火」不斷的嚴密制度。在古中國,一個貴族家庭的絕嗣要達到的條件不少:男主人不孕、沒有兄弟,或者他的兄弟也全數不孕,姊妹亦沒有多的兒子可以過繼,甚至連他的叔伯都沒有兒女……哇,要是真的發生,這個家族是走了多大的霉運呀!想到這裡,中國的正妻們稍微鬆了口氣。

此外,納妾制度也成為一種階級流動的管道:被買來、由婢女扶正的妾室,只要生下老爺的兒女,那就能晉升半個主人階級,至少她的下一代確定能擺脫奴籍。生為女子亦不是太慘的事,中國從秦朝開始就有保護女性財產、婚姻的法條。

然而,以上這些保障,到了西方世界卻統統歸零。女性嫁人後,她豐厚的嫁妝可能被無恥的丈夫拿去揮霍在小三身上。以生育壓力而言,中世紀歐洲婦女也沒有退路--而且離奇的是,對她們傷害最大的,竟與一夫一妻制度有關:已婚婦女雖然在法律上不必和其他女性競爭,但反過來說她們的責任也更加集中,以至於生活裡唯一的大事,就是趕快生兒子。

但這不僅造成女性壓力,男性也一樣會產生極大的焦慮,因為家族傳承的對象僅有嫡子,就算女兒將來生下外孫照樣要落得改朝換代的下場。最著名的案例是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她在位期間可說是英國史上最光輝燦爛、國力昌盛的時代,可這並未改變她的性別弱勢。在她之後,她所屬的漢諾威王朝永遠結束──即便女王生下了四子五女也無法阻止。

只因為性別,他們無法接納她稱王

逼不得已的女性繼承,有時會引發嚴重的動盪。過去人們相信,女性是次等的第二性──夏娃只是亞當的一根肋骨,女性沒有能力「像男人一樣」承擔大任,即便歷史一再給了反證:卡斯提爾的伊莎貝拉、英國的伊莉莎白一世、奧地利的瑪麗亞.特蕾西亞、俄羅斯的葉卡捷琳娜二世……歷史上的女性昏君比例驚人的低,但男人們拒絕承認,甚至盡力剝奪一切機會。

十二世紀的英國,亨利一世在死前指定唯一的女兒瑪蒂達繼位。老國王生前讓臣下一一發誓,將擁戴、效忠公主稱王。但他才剛斷氣,眾男子便立即翻臉,公主的表哥篡位,雙方展開長達十多年的鬥爭;瑪蒂達曾在期間有過輝煌的勝利,卻始終不敢自立為女王。最後,表哥同意將瑪蒂達的兒子立為繼承人,才終止了一切糾紛。

這是多麼諷刺的結局!王位繞了一圈還是回到了瑪蒂達的後裔身上。換句話說,公主高貴的血統本身沒有任何疑問,只因為性別,就讓這個世界沒辦法接納她行使合法的權益。

在今天的我們看來,這場繼承戰爭是多麼無稽,可遺憾的是,這類糾紛在後續的數百年間層出不窮。瑪蒂達好歹是為自己一戰,又有多少公主只能成為夫家的棋子,權力來自她們,卻又由不得她們?

那麼,男性就一定是勝利者嗎?別忘了,在這些繼承戰爭中,上戰場或死或傷的,可都是男性;真正的既得利益者,僅是一大群男性當中的極少數。所以,從各方面來說,性別平等的受惠者不會只有女性--唯有我們的心胸更遼闊,才能避免人類無謂的互相傷害。

●本文作者為Podcast頻道《時間的女兒:八卦歷史》主講

Hazel

Hazel,不是歷史系出身,也沒玩過新媒體的完全素人。因為愛上歷史愛上...

很久很久以前

推薦文章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