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美人樹

讀大學時，宿舍外種了一排大樹，其中一棵掛著一塊解說牌，上頭寫著「美人樹」三個字。我抬頭一看，只見這樹身軀高大、樹幹粗壯，且周身布滿瘤刺，心想它像是個腰肥、壯碩、滿臉麻子的悍婦，實在很難與「美人」兩字畫上等號。

直到大學的一個秋天來臨，這排美人樹立刻華麗變身，先是枝上盛開一片粉紫色的繁花，如同美人披上一條亮眼的頭紗，接著樹下一片落英繽紛，如同美人穿上拖著長裙襬的晚禮服，煞是好看。秋天，這排美人樹自成一個華麗的粉紅世界，總讓我駐足讚嘆，這時我才覺得樹如其名。

後來，在非秋天的季節行經樹下，我總會對旁人說：「這樹叫美人樹，現在你一定不會覺得它美，但如果秋天來看它，你就會知道它為何會被稱為美人了。」

某個大三秋天的午後，我特別帶當時的初戀女友、現在的太太來此看花。果然她很喜歡那如油畫般的美景，看著一排綻放的樹花，她問：「這是什麼樹？」彼時我的心裡只有她，便回答：「這樹是以形容妳的詞命名的喔。」說完我倆都笑了，笑聲中充滿甜蜜。

約莫二十年後，我倆的女兒已長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一日，我到補習班接女兒下課，補習班旁的公園種了幾棵美人樹。時值初秋，繁花盛開，像密集的高空煙火，在公園的一角，持續閃亮。女兒也喜歡這美麗的大樹，也向我詢問樹名，被她這麼一問，我忽然想起多年前與她媽媽的對話。

於是，我望著青春、可愛的女兒，笑著說：「妹妹啊，這樹是以形容妳的詞命名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