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維賢／書緣‧夙緣

退休後的某日，小饅頭來電，除了閒話家常，主要是問我記不記得曾教過一位綽號燕子的男生，可以把我的電話給他嗎？已經淡遠的記憶，一下子鮮活起來。他是我的國文科小老師，清秀斯文，和我互動極佳。

原來失聯多年的燕子，求學謀職皆一帆風順，也娶妻生子，家庭美滿，堪稱人生勝利組。生活安定下來後，積極在高中母校和網路上找我，想一敘舊情。一年兩年過去，毫無所獲，正有點想放棄，無意間發現一個部落格，提到我的著作，他立刻聯繫格主，終於找到我！

和燕子重逢那天，他帶著妻小起個大早，從桃園出發，先趕回南投老家，找到高中畢業紀念冊，再馬不停蹄，不，車不停輪，風塵僕僕地到台中。攤開紀念冊，我們逐個辨認依稀的春風少年。這群弟子，如今正在各行各業打拚，我為他們捎上遙遠的祝福。

相見歡，有訴不完的往事，但終有別離的時刻，我們相約來日再聚，燕子摸黑開回桃園。一日間風馳電掣四百公里，唯有李白的「千里江陵一日還」，差可比擬。目送他遠去的身影，不禁合十感謝蒼天，我何德何能，竟然教到如此至情至義的學生。

跟小饅頭結下師生緣，則是教書第二年，我婚後生子，她代表班上同學帶了嬰兒衣物來道賀，有禮貌又愛笑的饅頭，讓婆家的人讚不絕口。饅頭畢業後北漂就業，未幾我也離開小鎮。師徒兩人在種種不得不然的際遇下，猶如置身荒江的小舟，載浮載沉，各自尋找碼頭靠岸、離港，離港、靠岸。然而，不管多少年過去，她的盈盈笑臉，始終在腦海中。

琹涵則是幾十年的同窗摯友，每回上台北定要在她家盤桓數日。那次拜訪，把剛出版的新書放在她家，堆了一落，說：「有同學或妳的學生來，就麻煩送他一本。」琹涵熱心人緣又好，同學、學生都愛往她家鑽。

饅頭和琹涵毗鄰而居十數年，因為女兒訂婚，特地送喜餅給作家嘗。聊了好陣子，離開前，琹涵回房拿出一本書送她，饅頭下意識地往封面看去，瞥見作者名字，驚得叫起來：「她是我一直想找的高中老師！您認識？」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緣分就是這樣。也許你不相信，但真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