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維賢／遇見潘金蓮

多年前的一個傍晚，聚餐結束，我準備搭捷運。走過十字路口，突然有位交通警察叫我：「陳維賢老師！」我回頭「啊」了一聲，睜大眼睛。

二十年前，我教了他三年國文，是個聰明卻不怎麼用功的大男孩。有次考試前我鼓勵他，如果國文成績能超越班上最優秀的那位女孩，我有獎賞。改完考卷，果然他得到一支金筆作紀念。

這還不算，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們班演出的舞台劇，新版《水滸傳》。

舞台上，先由武松出來翻筋斗熱場，接著武大蹲著，挑擔賣炊餅。當然大家最期待的莫過於「一七五公分的潘金蓮」出場。

一身紅衣綠裙，濃眉豔唇，雲鬢高聳，金簪橫插。乍現身，立刻把觀眾撂得東倒西歪；再往下看，那雙怎麼也纏不成三寸金蓮的大號球鞋，一步一趑趄，還招搖著鴛鴦繡帕，光那股騷勁兒，就足讓台下笑岔了氣！

如今站立在我眼前，魁梧奇偉的漢子，竟是二十年前的「潘金蓮」！我又驚又喜，站在大街上問他：「可以捶三下嗎？」他點點頭，挺起堅實的臂膀。挨了三拳之後，敬禮，轉身，繼續執勤。

注視著英挺的背影、標準的手勢，我那原本瞇起來笑的雙眼，竟緩緩漫起一層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