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斗／讓我們會傻瓜去

第一站就被完全降服

我喜歡與傻瓜為友。此處指的傻瓜，是明知不可為而為，只因胸懷有熾熱不退的理想與抱負。

有幸製作電視節目《點燈》，讓我二十八年來，結交了許多傻瓜朋友，外加信仰上結緣的善知識，如同集郵一般，擁有了一大冊一大冊的郵票簿，包括台灣與海外的眾多傻瓜，稱得上是「琳瑯滿目」。

今年五月中旬，台灣各地疫情嚴重，計畫了一個多月的雲林傻瓜行，自然面臨延期的慎重考量－－我因四月上旬在雲林虎尾參加了一場新書演講會，與在斗六結識的插花老師林秀玲，外號花花老師，取得了共識，準備吆喝台北的幾位朋友，舉辦一個四天三夜的雲林行，到那兒認識幾位有趣又執著的傻瓜，並為他們加油打氣。

身為召集人，我有道義上的責任，如果此團的九位成員有任何一位表明不安，我就順勢鳴金收兵，取消行程。另外，我也與花花老師做好協調工作：彼時，雙北市的染疫人口往上直飆，中南部的朋友或許會很在乎北部朋友是否將病毒夾帶入境；出乎意料之外，她雲淡風輕地回覆我，此行無論住宿、進餐都是包場性質，不會與其他團體交會，安全係數應該非常高，除非團員們有意延期。聽到我的轉述後，北部的團員們沒有任何異議，全體通過，按照既定行程，揮師南下。

出發之日，梅雨強襲，我們兵分三路，三輛車子先後由台北、淡水、竹北出發，彼此約定，中午十二點在花花老師位於斗南的複合式教室集合。說來不可思議，中午十二點差五分鐘，這三輛車子居然在同一時間抵達，花花老師瞪著原本就不小的眼睛，連說了三次不可思議。

花花老師就是雲林的第一號傻瓜。原先在台北天母住得好好的，竟然跑到雲林作起社區再造的黃粱大夢。她花了數百萬，將一間廢棄的老屋重新賦予了新生命，卻只與房東簽了十年的約。所有的朋友都笑她傻，從她在老房子經營的插花教室與麵包咖啡店來看，別說是十年，或許二十年、三十年都回不了本。更有趣的是，她刻意打造那條老巷子的生氣，主辦跳蚤市場，邀請有志推廣無農藥作物的小農來擺攤不說，還花了很多錢，將對面垃圾與雜草共生的院落清理乾淨，想讓來客停車，沒料到房東獅子大開口，要她納租金，她還沒來得及同意，房東竟絕情地將院子全都圍了起來。

雖然人人都訕笑她太傻太呆，她卻永遠擺出甜美的微笑，無愁無憂地回答，沒關係啊，到時候再說吧。話雖如此，花花老師是嚴肅且認真的，尤其談到與她一同打拚的小農與公益團體，她可是將未來的合作藍圖，描繪得清晰又飽含希望。

可以想見，咱們這支雲林傻瓜團，在第一站，就被花花老師完全降服，吃完可口的中飯後，還湧到麵包店，搜刮一些產品，連鮮奶都不放過；還有人誇張地建議，兩天過後，我們再由海邊回頭，來買健康好吃的麵包可好？

走在無農藥的草地上

滂沱豪雨，絲毫不給我們一點面子，時間一到，替我們策畫行程的花花老師好在事前就停了課，親自領著我們在密實的大雨中，奔向古坑正在建設中的夢土「慈心大自然莊園」。才進園區，就看到一大片波斯菊的花草間，停佇上百隻的鷺鷥，搶著拍照的潔西卡說，這些鳥最聰明了，知道那是無農藥又有許多昆蟲可吃的良田沃土。大雨中，一位撐著傘的中年帥哥早已在停車場守候著。花花老師毫不在乎雨勢，率先下車，看到停車場奔流的水勢，我一咬牙，脫了鞋襪，赤腳跟上；那位中年帥哥原來就是傻瓜總經理陳明泉，笑著對我豎起大拇指，讚賞我最是聰明，在這已經養生十二年的無農藥草地上行走，恰好可以不花分毫地磨平腳上的角質（他怎知我有數十年資歷的香港腳？）。

這片占地十五公頃的平原，曾經種植了數十年的甘蔗；明泉總經理說，可以想像這片被農藥蹂躪了數十年的土地，有多麼淒慘無助，是故，他們首先向這片土地道歉，讓土地休養生息了十二年，才開始做整體的規畫，日後將以生態農場做主軸，再配合周邊產品的研發部、飯店、餐廳、教室等，希望能成為具有教育意義的共享生命園區。我們在他的帶領下，慨然接受迎賓大雨在傘上大跳踢踏舞，越過荷塘、小橋、花道，似乎已見到他們所打造出的夢土。

四天三夜的行程，事後發現，果然被花花老師言中，真的不夠！我們穿過雲林的山林，可以說是處處飄有咖啡香，就連路邊的快炒餐廳，年輕的老闆忙著炒菜為我們果腹後，又介紹他自家栽種的咖啡豆的特質，還立刻手沖咖啡，外加咖啡外殼所製作的果茶，給我們試飲：可想而知，傻瓜隊果然再次淪陷，不但買咖啡、買咖啡茶，就連老闆娘剛烤好的蛋糕都打包起來，絕不猶豫。

在石壁的農家，傻瓜老闆陳安邦，帶著我們吃了自己採擷的新鮮香菇，還另外招待了一堆食物：自栽的綠茶、香蕉、醃脆梅、桃子……竟沒有主動推銷他的產品；好在咱們都是懂事的傻瓜啦啦隊，買香菇、買綠茶、買桃子，忙得不亦樂乎後去到了虎尾。在「雲林記憶cool」，我們與傻瓜林淑娥會合，她簡直吃了雄心豹子膽，承租了日據時代台南地方法院的虎尾出張所，免費讓遊人入內參觀各種文物展覽，追溯過往年歲的細微記憶。接著，我們又去台西，見到穿著藍白拖的刺青老師丁仁桐，像煞隨時會掏槍出來的兄弟，但他竟是文藝性極強的「海口故事館」掌門人，同樣不收門票地招呼訪客，教導大小孩們裁紙剪貼，藉由勞作回到數十年前的童話故事裡。

結束雲林傻瓜行，歸程中，另外兩部車紛紛傳來捷報：自行快篩，都是陰性。也就是說，吃得飽、喝得足，天天歡快，這四天裡，人人的免疫力都達標，身心健康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