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淳之／百鬼夜行，能消暑乎？

今天是農曆七月鬼門開的第一天。生長在「眾神之都」府城，穿街走巷，五步一小廟、百步一大廟，在從小祈拜的「台灣首廟」天壇附近，更蔚為盛況，比超商還密集。身為府城人，活在神明之中，好像是祂們的小小孩，備受庇佑。

除了莊嚴神顏，更接近日常的，是每到進香遶境，巡行的陣頭藝閣。例如「蜈蚣陣」，由大人、小孩裝扮成民間信仰或傳說故事，坐立高台之上，鼓吹迎迓、遍歷街市，華麗秀美，各展丰姿，讓人駐足觀賞，嘖嘖稱奇。小時候聽說隔壁班同學被找去扮成戲齣人物，神氣威武遶行城市，總是分外羨慕，巴不得也有機緣被選上。但等到年紀更長，想清楚那是在烈日下曝曬一整天，不能隨便亂摸亂動的差事，才把想出鋒頭的小小虛榮心按捺下去。

看慣了遶行陣頭，聽說同是古都的京都有「百鬼夜行」傳說，不覺會心一笑。在我的心象裡，總有這些神魔、妖物、鬼靈，在無限象限的空間，各自平和安定生活，他們好比舊鄰居、老朋友，只要秉心誠正，就不須擔心害怕。

被譽為日本妖怪畫開山祖師的土佐光信，代表作正是藏於京都的《百鬼夜行繪卷》。畫中多取材自傳說的「付喪神」，物老成精。妖鬼日間隱遁、夜晚出沒，自由遊蕩於京都街道，生人勿近。這套「陰陽妖怪繪札· 陽之卷」由海洋堂原型師竹谷隆之設計、荒俣宏監修，共有十二種加一隱藏版，製作細緻、活靈活現，一舉成為妖怪食玩的里程碑，不只是兒童玩具，更是大人的翫品。

猛一看，認得出是哪些化身嗎？「棘琵琶」應當較好辨識，琵琶形狀從昭君出塞，並無太大差別。琵琶妖拉著古箏怪，古箏趴地求饒，兩種樂器或許早有心結，才讓琵琶展現霸凌強橫？日本的琵琶法師，始於鐮倉時代的盲人僧侶，小泉八雲的知名怪談〈無耳芳一〉，便是以平家怨靈邀請盲人琴師彈唱《平家物語》，但琴師耳朵未畫咒語，導致被幽魂扯去的鬼故事。

鏡子是更多人熟悉的器物。古代的鏡子由銅澆灌，拋光而成，在明滅的燈火下照映，更添增想像的可能。「妖鏡」食玩在古怪中透著俏皮，表情靈動。「角盥」則是平安時代的盥洗盆，以漆器盛水洗顏洗手，有短柄方便拿取。這妖物身披白衣、手持扇子，怒目而視，底座巧妙成為妖怪嘴巴，就像一隻氣鼓鼓的青蛙。

想起妖怪，會令你顫抖嗎？若想在盛夏靠這些擬人化的可愛妖物消暑，恐怕要另尋他法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