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妍/新年與舊事

聯合報 葉芷妍

除歲,走春,新年的要事一顆一粒全塞滿乾果盒盤,不想說話的時候吃,要想說話的時候也還考驗著齒頰的功夫,花生米粒珠小的問候和招呼,我挑帶的殼總是太硬,練習多久也還沒學會如何靠牙尖輕嗑殼瓣,讓討喜的言語緩落下來。

好在總有不用開口的事可做,有點什麼能夠補拙,小時我抗拒閉眼定站,抗拒蹭著黑色墊布反覆打畫直線與勾豎,一個大大的「永」字常駐習帖翻開第一頁,我耐不住性子,一拿起紅筆,就把標示空距的符號當成圈圈叉叉的遊戲。我有喜歡過書法嗎?好像不能這樣說,可指腹在捏磨墨條後的氣味卻久久未散,紙鎮銀閃閃地待著,久了真待成了一座山,一本本行書,楷書,一大家的影印紙上還疊著另一大家的墨帖,第一天把名條貼上去,我樂於始終沒有爬山的意志,沾了筆,一張紙那麼大,就只顧往空氣更好的地方走去,走累了就躺在山下發呆,盯著山看,當同學們一個個越寫越渾熟,我從不知道走上去的風景,卻不會忘記山就在這裡。

下課很久了,每年唯有一個時候還是提筆寫字,寫春字、福字、滿字,撇捺中求收束,蹲踞後屏氣逮住那起跳的預感。該默背的心法早早從左右口袋的洞隙鑽逃,字裡那麼多不懂的事,怠惰練筆,唯有開工前細細舔筆時,厚著臉皮期盼筆尖仍有神輕駐,仍能呼吸,仍墨肥筆穩,期盼意義仍舊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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