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思坊/紐約,讓她傷心也讓她發光

聯合報 劉思坊

草間彌生在紐約的經驗,奠定了她日後發光發熱的基礎。紐約的自由奔放、多元發展,確實給了草間重要的文化養分,也讓她有機會遠離保守的日本。但是,從1958年到紐約,直到1972年情人Joseph Cornell去世,草間決定回日本,這十幾年的時間,她在紐約過得好嗎?身為亞裔女性,在白人男性為主的藝術世界裡,她如何求生存?

草間與美國的緣分始於1955年布魯克林博物館的展覽,當時她的兩件水彩作品在展覽期間售出。1956年經由Georgia O'Keeffe的引介,草間有機會在西雅圖辦展。原本她準備在美國西岸好好發展,誰知道洛杉磯「藐視」藝術,藝術家無法以特殊簽證的方式留下來,而紐約,給了她這個機會。1958年,草間抵達了紐約。

草間就是個悍將,她的野心在抵達美國的那一刻起就在燃燒了。英文說得不好,沒關係,她先打進美國的日本人藝術圈。不到一年,草間的身邊便都是當時美國最新銳的藝術家,她在格林威治村的鄰居是Michael Goldberg(抽象表現主義畫家)、Phillip Pavia(藝術理論家、雕塑家)。當時Pavia主辦了一個叫The Club的文化空間,成為當時紐約重要的藝術家交流場所,新銳藝術家也能在此展示作品,讓作品有機會被文化圈看見。在這樣蓬勃的文化生態裡,草間的創作不斷,且一直都有作品展覽的機會,草間甚至立下豪語:「我的作品將會讓紐約的藝術世界看見未來的方向。」

▋整晚作畫取暖,殺不死她的使她更強大

但生活在紐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藝術家的收入根本無法支付她在此地的消費。草間曾經餓到連續兩天沒有食物吃,連15美分(約現在台幣5元)的公車車票也覺得昂貴。公寓裡沒有暖氣,冷到睡不著的她整晚只好作畫取暖。但我想,草間心裡是興奮且激動的,那時的她已經看到創作的光。她清楚知曉想追求的藝術境界。比如說她不排斥平淡乏味(banality),她甚至認為這是人在解脫釋放之後,靈魂所歸屬的真空狀態。「無限的網」(Infinity Nets)這一系列作品便表現出了她的心境,她曾說過:「我好像在高速公路上漫無目的地開車,或是在輸送帶上緩緩前進,在我死前,我永遠都無法抵達終點。」

她四處尋求展覽機會,矮小的她曾經扛著比她高出許多的畫作,徒步走過四十條街,到惠特尼美術館自薦,結果慘遭拒絕。即使當時她的作品得到不錯的評價,但是她欠缺了能讓她扶搖直上的東風。與此同時,那些原本跟她平起平坐的男性藝術家,比如Andy Warhol和Claes Oldenburg等人,卻個個像搭電扶梯一樣,藝術事業衝到頂點。然而,這背後的故事卻很殘忍。明明是草間最先使用軟雕塑技術,但Oldenburg整盤端去,變成此領域的先鋒;明明是草間先想到用大量複製印刷的方式,將她的主題小船印成壁紙,Warhol又直接拿走她的概念,產生著名的作品〈牛〉。這些人利用自己更容易被曝光的白人優勢,搶走了原本屬於草間的丰采。

草間絕望了,她從紐約的公寓跳下,沒死,只傷到肋骨。

傷心讓她更強大。現在的草間彌生,早就超越了紐約,抵達了全世界。

聚焦草間彌生 草間彌生 當代文化現場

推薦文章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