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昱萱/灶

聯合報 蔡昱萱

我不是一座拼貼的迷宮、無垠的大海,或遙不可及的星體,我只是混雜在捷運人群裡的低頭族,有些詩認為我和它們是不同族群,大概不屑讀我,假如我的名字下方列舉些許獎項,態度或許會有所不同。還有一些,我早期寫的詩,不太理睬近期在社群平台發表童詩的我,對它們而言,讀太幼語的字,幾乎是一件難堪、沒面子的事。它們總是保持一段距離,偷偷觀望那些貼文所獲得的愛心和讚數,它擔心流量,讀後台分析報告,我是個怎樣的人,倒是其次。

還是有一些詩,可能會為我停下腳步,它們和我擁有相似的身體經驗,像是緊緊勒住下胸圍的內衣鋼圈,隱晦打量激凸的眼光。它們經常含蓄地以瓜果,或其他富饒的自然意象形容乳房,有些企圖嫁接幾簇花在人們幻想中泛紅的部位。它們或許對我的痘痘、分布在腋下的脂肪和少時的淚水感興趣——無論如何,它讀到我的身體的憤怒,便達成任務似的心滿意足地離開。

不過,還有一首詩,它不分析我的眉,不評論我的唇,不曾視我為一件附帶形容詞的人,我在鄉下阿嬤家的灶的肚子裡,依稀聽到它讀裊裊炊煙給我聽,我的心如薪柴的悲鳴。它讀我,依然會先問我的名字——然而,就只是名字。它要我記得我和榕樹、香蕉、玉蘭花一起,都在華麗島堅固的搖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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