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立峰／重層的怪談物語

推薦書：渚央《如月物語》（千魚出版）

2004年，一個名叫上原葉純的女高中生，搭上了濱松線的一班列車，卻發現列車遲遲未到站，於是她登錄了有日本批踢踢之稱的「2ch」，向網友們求助。

這是當年「如月車站」這個怪談生成的背景，而渚央的《如月物語》即以此故事作為發想，結合日本都會怪談、次文化，鎔裁童謠、靈異、童話、推理與懸疑等素材為一爐，創作出六篇嚴縫密接的小說，且最值得驚豔之處在於，作者只有十七歲。

日本的怪談有其發展源流，從介於史書與神話的《古事記》與《日本書紀》，大和民族的創生神話，本身就融合了中國中古時期的志怪脈絡與傳統。到近現代的小泉八雲、京極夏彥，甚或是新本格推理作家綾辻行人，社會派推理作家宮部美幸，恐怖小說家小野不由美，甚至輕小說作家如乙一、西尾維新或舞城王太郎等，或多或少皆引用過怪談作為其創作靈感發想。《如》如果跨國跨文化來界分，大抵可以放進這個脈絡。

日本志怪學最讓人驚豔的即是面對高度現代性的都會場域，創造出了都會怪談這樣的新類體──七夜怪談，裂嘴女，廁所花子……可說百鬼夜行，蔚為奇觀。台灣作者當然有橫向移植者，也有縱向開創者，如台灣在地妖怪或校園鬼故事收集，可視為在地開創者，而像《如》這般再次創造，則是另一種文化的鏡像重層。

《如》書中篇幅最長、架構最完整的，當屬〈通過吧〉這一篇。一個背負著害死摯友負疚的青年悠人，回到故鄉的旅館，希望尋求療癒，最後在大雪封閉的旅館裡與一個國小女生和紗遭到「被猿鬼」的攻擊。在逃亡、反擊的過程裡，悠人與和紗互相傾訴自己隱藏多年的祕密，既有懸疑性，又有動作場景，加上推理與解密的過程，最後療癒性的和解，完成度相當高。

書中的六篇作品以如月站長為軸線，組成連作，如作者後記所述，大抵都關乎負疚，自殺，死亡與求生的辨證。也如小說裡人物所說：「怕死」與「想活下去」根本上是全然不同的概念──「正因為不怕死才會拚命想活下去」。誠如作者所述，他最喜歡的作家乙一十七歲就獲得新人獎。我當年讀乙一出道作《夏天，煙火，我的屍體》確實驚豔於青年作家獨有的澄澈與早慧。雖然這幾年面對讀者流失、出版衰頹，對於新世代作者而言，或許不是寫作最好的時代，但仍然期待作者未來能保有這樣的早慧與洞徹，繼續交出有趣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