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艾琳／嘆詞

住了一宿源頭里

聽了錢塘江最嫩的舌頭

整夜吟唱臨江仙鷓鴣天水龍吟……

山谷被溪流養出了宋詞的嗓子

日日夜夜盼著

有情懷的人來對話

因為源頭，

人們的追溯最晚抵達，

這裡才能成長乾淨的樹

披滿青苔的溪石

原始的潔淨

約束著山水的自動潑墨。

所以，請你

用眼睛掃描水的流動

往下

層層疊疊的石頭過濾每滴水

往下

透出新葉的樹還是瘦瘦的

葉子嫩得滴出水

滴水滴水滴成暗流

往下

暗流與時間

把岩山切成石頭

石頭在山谷漱水

我往上走

石階旁

風景中

出現

一瓶客房裡的礦泉水

兩個營養豆奶

一個可樂罐

兩個塑膠袋

我在此發出的第一個聲韻

竟是嘆詞。唉

一株香椿葉子上的毛毛蟲

旁邊那株叫不出名的野花

忽然都跟我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