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玩心
潘家欣的家,到底有多大啊?
讀《玩物誌》心中不斷冒出這番疑惑。光是畫畫的工具就多到嚇人,畫作收藏亦需足夠空間,她近年來又多了陶藝作品,那可就不能疊疊放放,要一個個好端端擺著收著。這些都還是她作為硬底子美術系出身該有的基本配備,但別忘了起初我們認識的潘家欣是個詩人,還刻版畫。其文字創作豐沛且質佳美,更令人羨煞的是她的作品多變,能靈巧逗人,能樸實直白,又能美到骨子裡讓人絕無法跟平日嚷嚷著孩子與家務等繁瑣的家欣聯想在一塊兒。
這會兒家欣把家門大開,邀大夥兒進去玩賞。
家欣收玉、鋼筆、薰香、化石、珍珠,筆墨紙硯和印章當然要收,品茶也是不能少,並且連廚房的刀也收。哎呀,這每一項都是一個坑,而且是一個比一個還要大的坑。所以我才疑惑,她家到底要多大才能裝得下這麼多物件。
而這坑,家欣跌得也真夠深。
每件寶貝都被她細細捧在手裡,琢磨再琢磨,並且用上了全宇宙的熱愛去呵護,字裡行間像是在說著自個兒的孩子般有多麼多麼地好,多麼多麼地難得,說到讓人心癢,忍不住點開網頁搜尋一番,頭腦不清醒的話就要手滑跟著入坑了。
幸好家欣目的不在勸敗,而是分享從這些收藏的過程與經驗中漸漸悟出了些古今共通的道理,那些在宇宙萬物之間默默流淌的珍惜與感悟。家欣好似通透的玉,被所愛的物件滋養,心靈漸漸豐潤,最後不得不提筆寫下這些如脂如膏珍貴的人物之間情感。通靈般地,與物對話。
相比之下,作為極簡主義者,家裡多一件東西都會受不了,我純然是個務實派,簡直是不懂雅趣的人。但凡多一樣無用之物,都會使我的心感到擁擠,雜念遂隨之生起,必得快快除去。
或許,問題不在家裡的大小,而是心的大小。
家欣的心是開闊的,因此能納萬物,見萬物之好,享受萬物之美,更樂意收之藏之。我經常覺得散文是最能見到作者的真,而家欣以詩人之姿備受肯定,如今以散文之筆寫下《玩物誌》,猶如再次褪下一層衣囊,讓人見到其真。
東西多者,有一道必需功夫,便是收納。如何將物件收得巧,又要顯得妙,是學問。《玩物誌》編排讓人想到故宮藏品多寶格,收攏起來是一小方盒,展開來則是樣樣精巧的藏處,加上重重機關的設計,讓人驚喜連連。《玩物誌》先端出多年積累下的「玩物」一一獻寶,而後續章節則掀開機關,將畢生修習藝術之道的大成娓娓道來,那才是精髓所在。處處呈現的,皆是創作者的敏銳度和修為。
書名謙稱是玩物,但態度絕非戲耍,且要將心放慢,才能欣賞細節。可若沒有「玩」的心情此道便無法長久,故又點出「玩心」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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