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以軍/芙蓉(下)

聯合報 駱以軍

她就是薛寶釵

我何其幸運。但在這個迷石後的六七年,這樣在壽山石的光河撩亂中,得到其每與靈性之撫慰,但卻因這截幾年前傻呼呼衝進人家店裡,像搶匪搶劫的結晶芙蓉,我或有感悟:日後,天若庇佑我能再有十年、二十年之壽,行有餘力,或我可仿那讀過文章的某位只鍾情於壽山絕美芙蓉的一位澄澈玩家,將餘錢累存多些,一次收一件整個大美人之美,全內斂收攝其無盡意之中的真的頂尖芙蓉啊。

有一年,我參加「壽石雅集」的尾牙,在之前他們只是個熱鬧,自己內部作個好玩小拍,我記得江亭最慷慨最愛玩,拿出幾件他收的不差的藏品,但大家全鬧他,用不到三分之一的喊價就拿走,例如我竟用四萬就標到一件葉子賢雕的劉海戲金蟾善伯小擺件。當時江亭拿出一方「將軍洞白芙蓉」在桌上開拍時,雅集裡一位陳台生大哥(祖籍和我一樣是安徽,但講話非常台)把我拉到前廳,偷偷摸摸塞一方也是白芙蓉小章給我(他們都很疼我、知道我買不起好石、特別是楊永康會長,這些年偷送我不知好多顆非常美、他以前收藏的好東西啊),然後這台生大哥拉高嗓門說:「以軍,你看看、是我送你這顆比較白?還是他那顆比較白?」就是說即使在這些收藏家之間,即是號稱「將軍洞白芙蓉」,之間還是可以比較誰更膩白。

我曾聽妻子說,翡翠不能比啊。也許某個貴婦戴了只數百萬的已經冰種正陽綠水頭好到不行的翡翠鐲字,但遇見她婆婆腕上戴的佳士得上億拍來的滿綠老坑玻璃種,那若併排一比,前者必然黯淡下來。這沒道理可講。我因為那次在福州闖進那劉姥姥進大觀園,那間芙蓉石的香奈兒,腦門充血買了這截結晶芙蓉「玉佛指」,超乎我本來福分但竟可一親芳澤,同時體悟,原來真的藏家手中的頂貨,真是一個「他關上書房獨自欣賞,無人知曉的芙蓉大美」為其所獨享。

怎麼形容她的膩白、晶瑩。一句話,她就是薛寶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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