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青/詩的夢幻驅力
推薦書:吳鈞堯《水裡的鐘》(遠景出版)
散文作家或小說家出詩集,似乎越來越時行。上個世紀90年代,散文健筆、也寫小說的隱地,五十六歲中年「忽然」開始寫詩,五十八歲出版首部詩集《法式裸睡》(1995),引起詩壇注目,也讓讀者得見若干戲劇性「情節」「故事」,如何翩然入詩,分行斷句。
新世紀以來,散文小說作家們更像是約定好,輪流展現一款名曰「詩」的夢幻驅力,紛紛寫就不同於當代詩人之詩篇,各具璀璨身姿,如林文義《旅人與戀人》(2007)、伊格言《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2012)、王聰威《微小記號》(2019)、宇文正《我是最纖巧的容器承載今天的雲》(2020)、吳鈞堯《水裡的鐘》(2023)、蔡素芬《森林詠嘆調》(2023)等,無不讓人驚奇且感到清新。
驚奇來自跨文類出演,清新則是因為語氣口吻,多有不同於詩國典型之新鮮處;散文小說或重敘事,藉自剖以抒懷,或倚角色,憑故事人物揉捏撐持,娓娓道來每有其行氣/文氣,隱隱然篇幅之中,遂構成文類特色。而前述詩的夢幻驅力,驅使散文小說作家有「話」想「說」,話依然是精神生活感悟微時,說──則改以詩的表現方式,以一種有別於散文小說的手法,表情達意。
卡夫卡曾在保險公司上班,因受不了工時過長而轉至半官方性質的「勞工傷害保險協會」工作;在這個協會上班最大的好處是工時短,正好適合寫作。此外,卡夫卡實在太在乎寫作了,也深怕婚姻會耽誤寫作,於是決定解除婚約,把所有時間都拿來寫小說。這實是一股何其決絕強韌的寫作驅力。曾有人問,卡夫卡為何把寫作看得那麼重?這問題其實也很像:到底為何,散文小說作家們想/要寫詩?
──或許,文學是共同源頭,只是訴說的形式互異;或許才情秉性,散文小說只是往年/長年習慣;或許,「心裡有詩境時時歧入。」(蔡素芬語)又或者,「新詩是我的潛意識,它們放置多深、多長,出乎我意表。」(吳鈞堯語)甚或是:「更為了自己能夠承接青年時代的詩人夢想」(吳鈞堯語),教人想起以小說聞名的侯文詠,自承大學時期就已加入北醫北極星詩社,且對夐虹的詩,印象深刻……
我在《水裡的鐘》讀到濃厚的說話腔。話語裡,常帶故事性,豐滿了各式敘事的元件;詩中時有角色躍出,拉抬了情節,也衍生效果。讀《水裡的鐘》我確實常想起吳鈞堯的散文小說背景。這是詩集裡多首詩作給我的詩味感(例如書中有意分列/紛呈眾多A角色的系列設計),也是這本詩集最大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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