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鼎斌/被動遺忘

聯合報 陳鼎斌

所有的畫面都定格般靜止不動。時間與記憶形成某種逆流的形態,在驚顧之間,所有好的壞的片段統統刪除,宛若不曾來過。

兩次染疫以後,我切身體會到「腦霧」所帶來的恐懼。如同字面意思「霧」,那些記憶深刻的事物,甚或是才剛剛經歷的事情,下一秒,都如葉搖落。

七月下旬,高三複習課程在即,在台上聊起了元曲的規制,「北雜劇,南傳奇」言猶在耳,說起《牡丹亭》杜麗娘與柳夢梅的愛情故事,不由得為那「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的偉大而深感悸動。但當我要細究其中形式與規格時,萬般情愛都不足以催化一個迷宮裡的人,我頓時分不清雜劇與傳奇的差別,那些烙印在腦中的表格與整理,格式化般的刪除,彷彿杜麗娘與柳夢梅未曾相見。

課堂尾聲,坐在第一排的女孩拿著筆記本來問,我腦中隱約記得她的名,可絞盡腦汁後,她依然消失在幻影中。當時她問道,杜柳二人的故事是悲劇嗎?

我看了看她的筆記,我早已忘記剛剛我講了這麼多東西。我輕撫過紙張的紋印,說:He(Happy ending)。

在搖晃的公車上,我想,遺忘才是最大的悲劇。看著水滴滑落窗沿,我隱約記起那個女孩的名,卻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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