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密/讓台灣成為世界——賀《文訊》四十周年慶

聯合報 奚密

我在美國擔任過很多刊物的編委,學術期刊和文學雜誌都有。其中合作最長的是《今日世界文學》(World Literature Today)。它創刊於1927年一月,以來自全球的當代小說、詩及散文作品為特色,每期也刊登多篇書評,介紹新近出版的英譯小說和詩集。八十年代中,我和《今日世界文學》初次結緣。多年來我的角色也不斷地演變:從書評人到撰稿者,從專號主編到編委。這份刊物代表了英美文學雜誌的一種普遍形式,以發表文學作品為主,兼及作者訪談和書評書介。

類似這樣的文學雜誌在英美不下千種。它們泰半以大學為基地。《今日世界文學》由奧克拉荷馬大學出版,其他如歷史悠久的《耶魯評論》(The Yale Review)由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出版,德高望重的《犁頭》(Ploughshares)由波士頓的艾默生學院出版。也有少數的文學雜誌獨立經營,例如位於加州柏克萊的《三分錢評論》(The Threepenny Review)和位於倫敦的《格蘭塔》(Granta),皆屬文壇重鎮。

放眼國際,《文訊》在不可勝數的文學雜誌中不僅毫不遜色,而且獨一無二,卓然自立。它內容的多元性和對文學史的多重貢獻,讓它有別於其他的文學雜誌。多年來閱讀一期又一期的《文訊》,我每每驚嘆它開闊的視野,原創的議題,以及深厚的歷史使命感。在內容方面,從它的欄目名即可一窺其豐富:「藝文史記」、「人物春秋」、「談文論藝」、「人文關懷」、「作家手跡」、「書評書介」、「特別報導」……還有多種副刊、專號和特輯。《文訊》的跨越度之大是我在其他文學雜誌裡看不到的,它呈現在文類,世代、地域、族群、性別、階層、流派等多方面。在這個繽紛的園地裡,資深作家和文壇新秀,文學和其他藝術,來自本土縣市和五洲四海的作家作品……既各放異彩,也相互呼應。文學既是文本的創作,也是活動與實踐。文學的產生既神奇也具體;神奇的是它的「無中生有」,具體到書房裡的筆耕與田野間的采風。此外,《文訊》圖文並茂,挖掘和保存了不少極具歷史意義的照片,不但豐富了文字的記載,而且成為內容不可缺失的一個元素。

在議題方面,除了作家和作品的介紹與論述,《文訊》多年來對整個文學場域有深入的觀察和省思,諸如文學教育、傳播與獎項,出版市場與機制,傳媒與文創等等。針對個別議題,《文訊》總能邀請到具有代表性的作家、編輯、學者、出版人、教師、學生、譯者、文化評論家,甚至企業家與政治人物,現身說法,言之有物。在有限的篇幅裡,每期專號做到微觀與宏觀並重,感性與理性交融。它展現的不僅是作者的專業知識和獨特見解,還有編輯敏銳的觸角和盡心的策畫。試舉兩個例子:專號《高中校刊的現狀與發展》提醒我對文學發展的關注面需要更開闊,更深入,而《嘿,研究生—─你要往何處去?台灣文學的博碩班未來、出路與論題關注》讓我反思自己所在的美國學界是否面臨著類似的狀況。

作為一位文學讀者和文學研究者,我一直視《文訊》為一大寶庫。它提供的文本、史料、資訊、思想至為珍貴,無可取代。它對文學史的貢獻除了雜誌本身之外,還有文藝資料研究與服務中心、《文訊》雜誌知識庫、叢刊叢書和文藝活動、研討會、座談會等等。從1983年七月一日創刊以來,《文訊》克服了種種挑戰,成功地建立了一個自由開放的平台,中立專業,兼容並蓄。它著眼當代,回顧歷史,展望未來,數十年如一日。

十年前,陳芳明教授在〈三十年,豈是一瞬〉中說:「參與歷史,創造歷史,書寫歷史,正是《文訊》的重要特質。能夠從一個小眾媒體,而逐漸發展成為開闊的月刊,終於升格成為文學界、學術界必讀的雜誌……」誠然,《文訊》是華文世界必讀的文學雜誌。四十年的耕耘,它讓台灣成為台灣,也讓台灣成為世界!僅在此對《文訊》的歷任主編和全體同仁表達我深深的感謝和敬意。(本文與七月號《文訊雜誌》同步刊出)

文學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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