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顥仁/日日春

聯合報 陳顥仁

他原本以為日日春頂多就是六十公分高的植物。當他搬上二樓的某一天,推開窗戶,突然發現日日春也跟著他長高了,如今粉色五瓣的花已經離地三百五十公分高。他反覆地在二樓的空間來回,收信、發信,他也一直以為沒有人會用傳真的方式跟他分手。他只好搬上三樓找一個正職。他有了一個辦公室的OA,還有全年無休的wi-fi機。在無以為繼的會議裡他躲到茶水間,在小小的氣窗玻璃外,他看見日日春,五百八十公分高的日日春。於是他決定辭職。

他的紙箱顯得那麼寒酸,但他很快樂。他想起小時候,路旁磚牆的縫隙裡都是日日春,偶爾橢圓形的葉片上還能看見鳳蝶的幼蟲。日日春曾經高及他的腰際,儘管花型那麼普通扁平,但永遠不謝。白色的、粉色的花朵夾道盛開。搬進城市之後他就很少見到日日春了。直到他在一個轉角,看見街邊出租的樓房一樓長滿健康的日日春。後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他奔波於四樓和五樓,最後是五樓。日日春沿著五樓的玻璃帷幕牆開滿了一整圈。他費力地推開頂樓的安全門,吹來的風那麼柔軟,不知道是誰,也把日日春種滿屋頂女兒牆邊的花台。匍匐的花莖長成一座向下的螺旋梯,他沿著花梯小心地走回地面。他曉得這是一個特權。他的靈魂在春天的風裡細細地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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