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任玲／幽聆

有時你會想起

那一整排罐子

陽光穿過它們

發出震顫的琴音

透明且無瑕

三個月四個月

最大的五個月了

他們坐在自己的海洋裡

睡著了

有時也被陽光驚醒嗎

或者被雨聲

淅淅瀝瀝

國小五年級時你

曾經凝視過他們

海洋般巨大的居所

想像永遠的眠夢

窄仄玻璃罐裡或許

也有你無法想像的

遼敻星空

為何懷胎呢

在燠熱暑天

或寂冷冬夜

因為一時歡愛

甚至根本並非愛

而形塑的眼耳鼻舌

與諸天護法相同的

眉目，未及嗔癡的

空洞

你曾為他想像

複雜悲喜的一生

三個月的那一個

以及可能是博士的

五個月的那一個

葉子落在

他單薄肩上

被冬夜涼風吹拂

知所幻而不住

比光陰更鋒利的願望

被一條陌生的街收攏

（深

且漫長的一生）

碎石。泥濘。

旅人的談笑：

「春天的大地需要蠕蟲

但你們遲到了

並且永遠不該再回來」

●想起小學同學父親診所裡的胎兒罐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