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翠亨村的酸子樹(1883~)
「一心昭日月,隻手換乾坤 ;
酸樹凜公意,田荊不肯分」(劉海粟)
據說你的革命大業跟這棵樹有關
在檀香山撿起的一粒偶然
連同你年輕的指紋
只因植入翠亨村
就鑽進整座時代的心臟
一陣地覆和天翻之後
你天下為公的參天大願
即使年年結出了種籽
百多年來都沒看到
有人出手去接
或插進哪個年代裡
你博愛的墨跡還掛在老家廳堂
只燦開在宣紙上
今日站在村前
我撫觸著這株遭60年代的颶風颳斜
虬結而仍不死的大樹
抬眼卻看不到你的革命和理想
還長在繁茂樹葉間的
哪根枝幹上
你當年撫觸過這棵樹的指紋
早被眾多野狼的爪所抓傷
果然,你的革命大業真的是
一棵大樹
招來百年颶風
狠狠颳斜你的主義
你母親愛啖的酸子炒鹹蝦
還能快炒幾回?
唯你仍不肯倒下
仍猶疑仍匐匍仍前行
仍等待著哪一年可昂首
可參天嗎?
出村時我走了段悵悵的路
猛回首
竟瞥見你青春的背影
撿起一粒偶然即閃入那糾結的
樹身後
你留在檀島普納荷校園那株母樹上
十七歲的指紋
是否依然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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