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頤/冬日小永恆

聯合報 劉曉頤

妳採摘罌粟

捧著一束火走來,我看見

一種永恆——

冬日的留聲機還呵著白煙

妳皮膚上已有了春天

指尖上的迷你三月娉婷旋轉

說好了一起住在我們慾望的白色客棧

不換門牌,不羨慕住在

有壁爐的房間,無聊時就蘸一抹細枝上的雪

孩子般塗彼此的臉

只要安分守住這個冬日

有一天我們就能用皺紋對著繁星

像年輪攪入永恆,留聲機播放光的回音

為什麼妳兀自違規

如今我蹲在星空下抽菸,不時暈眩

——永恆總令人暈眩不是嗎

菸燼像神的白石灰

一截截掉落,寸寸閃著墓碑的光澤

精緻得令人感到疼痛

這一切讓我隱約相信

一切破碎將恢復完好

破舊的,依然將舊得很美。我們夢中充滿舊物

舊藍襪,綻線的羽絨被,有球絮的毛衣

白色卻飛走了

我攪著水裡的碎煤球

沒有去追。

等到我們睡醒,衝著彼此一笑,推開雪窗

天光是我們的第二位母親

堅定地站立。不再從一千扇窗閃折回去

黎明的皮膚泛著妳的粉紅色

妳捧著罌粟

手指探進我的昨夜,蘸一點菸灰

揩抹懷裡的紅

像野性的天使,剛筋疲力盡地

完成一場打穀——永恆是打穀完的天色——

母親,我的詩是一千年前

為妳誦出的虔禱文

慢慢讀,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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