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琦/冬至

聯合報 孫家琦

天色已經暗下來,在她睡著的時候,在他回家的時候。

房間裡靠牆擺著五斗櫃,櫃子上堆著準備摺好放進抽屜的衣服;窗邊高高低低撂著書,一盞燈坐在書旁,綠瑩瑩玻璃燈罩鍍銅燈座,在不那麼黑的黑暗裡依然看得出形狀。她躺在被窩裡乖乖聽他說話。他在手機裡說了許多許多,像是,我們為什麼不討論文學呢?討論文學多好,別再講那些奇怪的話了。

冬至剛過,雪櫃裡凍著兩盒芝麻餡兒湯圓,她小時候吃湯圓老燙舌頭,從此不愛那熱呼呼的軟糯香甜。他講文學的時候,她的思緒飄進雪櫃,看見那些凍裂的湯圓,安安靜靜躺在零下60度的塑膠盒裡。那天街上到處都是賣湯圓的店,全世界都在吃湯圓,她也買了兩盒拎在手上,好像她要趕著回家煮湯圓,兩盒呢,團團圓圓。

她說,我要抱抱。她聽見他無聲地嘖了一聲──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聲音放軟,安撫孩子似的。

然後她聽見轉彎打燈的咑咑聲,拉起手煞車短促的吱嘎聲。他說,我到家了,妳也快去吃點東西。

好,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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