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那些事】利米/畢業旅行的意義

聯合新聞網 利米
畢業旅行示意圖。記者何福慶(圖/聯合報系新聞資料庫照片)

文/利米

本月底,六年級的女兒,即將出發畢業旅行。相較於在外過夜,更讓她開心的是:「老師說太吵就不能去,所以,班上男生最近都很乖。」沒想到,畢旅不但製造體驗、創造回憶,還附帶整頓秩序,兩天一夜的快樂,延長了近兩個月,性價比可謂極高。

只不過,自己的畢業旅行,彷彿也還是昨天,怎麼一眨眼,就輪到我簽名、繳費,歡送孩子啟程了?

當年的國小畢旅,同樣辦在小六上學期。但和女兒的規模不同,我們是十二台車300多人,浩浩蕩蕩玩了三天:第一天「劍湖山」、第二天「九族文化村」,加上校外教學的「六福村」,彷彿是想趕在童年結束前,替眾人解鎖「山六九」樂園打卡成就。第三天則改走文化路線,赴埔里「廣興紙寮」製作手工紙扇,儘管扇面上的印記,怵目驚心宛若命案現場,紙扇本扇的存在感,倒也跟那道紅跡相彷,清晰地附著於日後無數的排隊記憶、與偶發的停電時光裡。

「廣興紙寮」手工紙扇。(圖/利米 提供)

話說回來,畢業旅行的重點,從來不是去哪玩,而是「跟誰玩」,是以比起行程表,同學們更在意「座位」和「房間」如何分配:只見一群人年紀輕輕,便挑戰起排列組合題,忙著讓小美小花小安一起搭車吃飯。至於分房間,那更是考驗子集眾多的人際圈。第一晚十人房,解起來還算簡單,班上兩大圈圈取對稱差集即可,第二晚四人房,堪稱奧數級修羅場,妳愛我我愛她她愛她她愛她,唉怎麼這世界每個人都不快樂。尤其被交集的女孩們,各個頭大得猶如行走的聯集,無奈師命難違,只好先上繳參考解答,再私下約好半夜偷改選項。

然而當年的我們,著實好傻好天真,忽略睡覺除了看交情,更該考慮床品。可惜「睡眠表現」這事,成績單上看不出來,平日裡再親密的姊妹,也是一個在床上一翻,另一個才兩瞪眼:「原來她竟會打呼磨牙踹同床!」說到底,我愛妳妳愛她喊了半天,能同床睡過覺還不絕交的,才是金不換的閃亮友情──別說金不換了,連床都可以不換!

國高中階段,為免影響升學,畢旅一律辦在二年級。國中那次,是先搭火車去花蓮,再到當地轉遊覽車:七星潭、光復糖廠、東華大學、池上大坡國小、太魯閣砂卡噹步道,全是些觀光客必去景點。幸好當年金城武尚未至台東喝茶,否則2004年的冬天,那棵無辜的樹下,還會再多出一群更無辜的學生。到高中那次,校方將地點交由學生商議,明明高二也才六個班,硬是僵持出三個方案──南投、花蓮、墾丁。看著黑板上的選項,自己瞬間失笑,心想台灣未免也太小,繼「山六九樂園」後,我這次是要趕在成年前,打卡完所有經典的畢旅地點嗎?笑歸笑,即使表決到第N次,依然果斷地將票投給墾丁,就算它的行程,幾乎都是在搭車。

遊覽車示意圖。記者羅建旺(圖/聯合報系新聞資料庫照片)

興許是理念相近的小夥伴不少,最終目的地還真是墾丁。四天三夜的旅行,扣掉兩天車程、一天海生館、一天社頂公園,印象較深刻的,便是營火晚會了。記得那晚,每班都被迫出(不只一個)節目,從不情願的預備到不願面對的演出,很多年後,我聽朋友聊起尾牙員工表演時,總算找到詞彙描述曾經的難以言說。印象更深刻的,是當時站在台上,瞧見底下稀稀落落兩百人,連營火的一圈都坐不滿,尷尬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淒涼。只好自我安慰,這群人燃燒的不是火,而是只此一回的青春──畢竟這場旅行,與其說是臨別留念,更像入獄前的最後狂歡,「再不玩就沒得玩了」的及時行樂。每走完一個點,離服刑又近了些,可哪怕腳步再慢,終究要拖著行李返家,將我的心跟墾丁大街的貝殼打包收拾好,乖乖準備接下來的大考。

所幸(或可說是不幸)隨著年歲漸長,慢慢明白,考試會結束,日子會繼續,而人生中的大考,多半沒有日期,此生的我,也不會再有另一場畢旅──前方的路徑,必須自行規劃;真正的考試,隨時等在路上;現實這所學校,更永遠沒有畢業的一天。

於是,關乎畢旅的點滴,益發顯得珍貴了:一輩子能有那麼幾天,跟許多終將走散的同學,待在已知的限制,盡情地當一回孩子。合照裡的我們,看似有憂實則無慮,那些快樂的愁煩的難忘的失落的,已讓旅途凝結成句,成為青春一部份的記憶、以及它一部份的定義。

而這,或許也就是畢業旅行的意義吧。

●專欄「這些年,那些事」:利米,讀創故事駐站原創作家。懷舊,是初老的徵象之一。既然抵抗不了,就擁抱它吧。每月一篇,敬請期待。

利米

讀創故事簽約作家。 人生志願是成為一盒樂高。如果喜歡這裡的文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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