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盤裡裡外外】吳旻育／古早農村人情味丼飯：割稻仔飯

文／吳旻育

宜蘭的稻米多是一年一穫，每年七月左右，各家農田開始收割。於是宜蘭的夏天，時常能看見一台收割機，從田的一邊，緩緩駛到田的另一邊，鷺鷥盤桓，等著土壤被機器翻起，是所有生物都在等待著糧食的景色。機器割稻的效率很好，半天不到就已完成工作，但在還沒有機器的年代，割稻子是一件辛苦的大事，僅憑一家人丁是做不來的，大多得依靠親朋鄰里來當「相換工」，彼此輪流協助收成。為表感謝之意，主人公便會準備吃食來招待大家，即為「割稻仔飯」。

割稻要趁好天氣，為了爭取時間，午餐的「割稻仔飯」通常會將米飯、主食與配菜都盛進一個大碗公裡，就像是我們現在常吃的丼飯一樣。只是「割稻仔飯」不僅是丼飯，也是無菜單料理，沒有固定的菜色配置，而是根據田主人家中所飼養的牲口與栽種的作物而定，不過不論如何，一定是好肉好菜、豐盛澎湃，這是禮數，是好面子，更是古早的人情味。

相比之下，現代的我們可幸福了，不需要付出務農的汗水與勞動，只要幾個銅板，就能享受到美味的「割稻仔飯」。今天造訪的店家，是位於宜蘭大學旁的「阿芳鹹粥」。魯肉、魯蛋、地瓜、高麗菜、醃小黃瓜，滿滿一大碗台灣味，裝盛在龍首相當可愛的囍字龍紋大紅碗公裡。早期的台灣碗盤，時常能看見龍鳳紋和囍字的搭配，尤其是在喜宴辦桌這類的喜慶場合上，定會看見他們的身影，或是於歲時祭祀時，用以擺放牲禮，是富貴吉祥的象徵，也是對美好生活的盼望。除了台灣，這種以紅色為主色，並有著中文字和龍鳳圖騰的碗盤，在日本也很受到歡迎，一般商家販售時，會將他們稱為「中華食器」，除了在許多中華餐館使用外，這樣大口徑的碗公，也很適合用來當作拉麵碗。

除了大碗公外，店內還有使用另一款很有在地風味的食器——「宜蘭碗」。宜蘭碗有兩種，為小碗和小碗公，小碗裝紫米紅豆粥、小碗公裝魯肉飯，兩種碗的碗緣上都有一圈藍圈，為古早碗的裝飾特色。小碗的碗形是傳統的碗粿碗，小時候我家裡就是賣碗粿的，因此看上去格外親切，這種碗粿碗的深度較淺，不裝碗粿，用來裝甜品也是非常好的選擇。小碗兩側貼有文字，「平安」、「順興」，喜歡地方文創品的朋友，可能經常在宜蘭其他的商品上看到這四個字，其實這四個字已在宜蘭流傳百餘年了，由來於舊時宜蘭城的四個城門，其根據八卦方位而命名，分別為「震平門」、「兌安門」、「離順門」、「坎興門」，各取中間一字，即為「平安順興」。

時代變遷，宜蘭的四座城門早已不在，但「平安順興」四字依然在人們口耳中活躍著，那是宜蘭在地而獨有的吉祥問候語。下次若來宜蘭遊玩，不妨來「阿芳鹹粥」以宜蘭套餐飽食一頓，也可以多注意一下各家門上的春聯，看許多宜蘭人依然沿襲傳統，在一年的初始，為自己貼上及許下一句，「平安順興」。

●2022新專欄登場：吳旻育，是詩文集《大人症候群》作者，也是碗盤愛好者，對於餐桌料理、器皿紋樣與燒製工法等等略有研究，與你分享以「美食」與「美器」共振下的美好用餐日常。更多內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