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白晝之夜「夜行動物派對」何曉玫舞團《極相林》以極致人體詮釋自然的宏偉與脆弱

文／林芷婕Peas Lin 提供

2024年白晝之夜以「夜行動物派對」為主題，11月初即將在大安森林公園主展區盛大開演，這次的節目中特別邀請到台灣知名編舞家何曉玫創立的何曉玫舞團代表作之一「《極相林》序曲 / Renaissance of its Ashes」，由於《極相林》中以極度扭曲與變異樣貌的人體呈現出了非人類的動植物型態，策展人陳映慈說明由於白晝之夜本屆以動植物為主題，「《極相林》正是反思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關聯。描繪自然界中隱秘且宏大的生命軌跡，呈現出再生與蛻變的力量，恰如其分地呼應了這次策展精神，讓觀眾得以深入思考人與環境的關係。」

視覺與感知的盛宴，是生與死不斷交替

她也分享，「《極相林》以細膩的藝術表現，揭示了我們與自然環境之間的脆弱聯繫。我期盼觀眾在這場視覺與感知的盛宴中，能夠重新審視自身與環境的關係，並對自然的生命週期和再生有更深刻的感受與敬畏。」而被安排在夜行動物派對單元，陳映慈希望透過舞蹈，觀眾能感受到夜間生命的神秘與活力，這同時亦是《極相林》欲傳遞的核心意象。

《極相林》與一般舞蹈藝術相當不同而變異的肢體呈現，在陳映慈的視角中，她看見「舞者的動作與空間的關係宛如植物的生長、動物的覓食，讓我意識到自然界中的生與死、重生與蛻變不斷交替，這種力量即使靜謐但又無比強大，充滿哲思。我特別感受到何曉玫團隊在身體與自然對話上的精準呈現，令人不禁深思我們所處的環境變遷與自身的存在意義。」

現代身體的模糊，喚醒知覺體會生命能量

多次參與演出的以特技、馬戲為主的藝術表演家李軍在《極相林》也有相當不同的身體感知，他提到接觸這個作品時，大概是研究所時期，因此《極相林》帶給他非常深邃的影響，「在這個排練的過程中，我們花很多的時間去研究身體到底與內在有什麼樣的關聯。尤其是在當代社會，大家對於這個身體的界線越來越模糊，我們從3C進入到現在的AI時代，我感到彷彿人們逐漸在關閉掉身體。」

於是在《極相林》的排練中，李軍重新認識自己的身體，他發現肉體不僅有純粹功能性的表現，比如抓握東西，《極相林》更喚醒了他對身體更多超脫展現的覺察，而《極相林》也能讓觀眾體會到身體原來在這樣極限的表達中能夠如此真實，不僅跳得漂亮，更表現出一種不瘋魔不成活的極致，李軍說：「透過觀看這個作品，會發現原來身體是可以這麼的細緻，然後這麼的明白，不需要過多的敘述，就可以從我的身體感受到一種生命流動的能量。」

舞台／生命的印襯，自然／身體的消亡與疼痛即是美

過往參與《極相林》的舞者胡啟志自身的生命經歷就與這個作品相映著，他說從三十幾歲開始跳《極相林》，如今他已四十幾歲了，《極相林》對他而言就如同每個人不斷在改變的過程，隨著老化，生命自然有凋落與衰敗，他也在其中感覺著自己肉身的變化，尤其前陣子經歷了母親的過世，看著母親從健康到衰弱再到離世，他體會到了生命，無論動植物或是人類，自然消亡的過程即是一種美麗，就像森林裡花開葉落，一切都落到了土地上沉澱、腐爛著，可是到了春天又會清空，迎接嶄新的開始，他也在體驗著自己的身體逐漸頹圮這個寂美的過程。

李軍對《極相林》也有著相同的體悟，尤其舞者們在其中以個人真實的狀態去面對每個當下的感覺，意識著身體的纖弱時就會感到這個作品就如同一個生態，有著誕生也有著死亡，一切都是共存的，這讓李軍從第一年跳到現在，每年都有著不一樣的體會，現在的他的體驗是，不帶偽裝地去展現身體間的對話、身體上的傾塌，胡啟志也以他們同樣有著特技表演的背景補充，在特技演出時往往會有道具能吸引觀眾的目光，然而在《極相林》的舞台上，他們就好似裸身地在面對自己與所有人，這讓一切都顯得更為真實。尤其《極相林》對於人體的痛楚有相當意象的描繪，意圖展演人類意識中深層的傷與痛，然而如何在舞台上演繹出「疼痛」，李軍認為那是無法假裝的，所以每個表演者都要將自己歸零、清空意識，以初生的心態，展開全部的感知力去與作品相處，真誠地去回應作品的叩問。

體會肢體的美與強大，進而反思自然與人類的關係

由於《極相林》的敘事極為抽象，然而舞者軀體的表現爆發力相當震攝人心，這次將這個作品在白晝之夜帶給一般大眾，胡啟志根據他過往的演出經歷，笑著說像他的朋友中有許多不常看舞蹈表演的人，看完之後都嚇到了，驚訝於原來人類的肢體可以做到這樣的表達。

而在這次《極相林》演出之前，胡啟志也將帶來個人的創作與其串接，他笑提我們身處的當代是個充滿變動的奇怪世界，因此他將以水晶球創造一個也讓人感到奇異的世界，再連結到《極相林》這個詭譎、怪異又魔幻的世界，最後讓觀眾回到現下這個真切卻又古怪的時空裡。至於內容是什麼，胡啟志再度笑了笑，「我是不太會講話的人，我更希望大家從表演中各自去享有自己的體會。」

李軍從他自己一再親身感悟《極相林》的經驗裡建議，《極相林》的確有其極為宏偉的敘事，不過觀眾也不一定要在這個作品裡去定義或者找到什麼，他解釋，「你只需要去觀察，就面對一個生態一樣，只需要去體驗、感覺呼吸、感覺身體，觀看這些變形、寂滅，甚至不需深刻去想要感知到什麼，《極相林》最有趣的就是，其實甚至可以用很純粹的角度去觀賞身體的美。」

策展人陳映慈也表示，「《極相林》雖不是直觀的演出，其中充滿隱喻與哲理。但正因為如此，這種表現形式要求觀眾去感受、去思考。我希望大眾能夠從這場演出中，感受到自然界生命的脈動，以及我們人類所扮演的角色。傳遞出自然中那種無聲而深遠的力量，讓觀眾在這場藝術體驗後，能對環境、生命與共生關係有更深刻的反思與尊重。」

《極相林》關於生死，關於新生與退滅，關於人類與環境，關於自然的恢宏變幻，關於肉身的深刻苦痛，關於超越常態的肉體，關於歸於寂靜的林相，關於有些能清楚指明的事物，也關於有些難以描述的意念。那麼，到了你的眼中，會關於什麼？

●本文為與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國藝會）「藝術未來行動專案」合作企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