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凝視的技術—「原民、漢人、官府的交織『物』語」三館聯展的展示視覺詳解
文∣錢乃瑜(作者為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研究助理)
圖∣作者提供
如果說單一人群的物品陳列,帶人看見一種文化風格;那麼,三類人群的物品相互映襯,則彷彿讓人看見了一個社會樣態。
國立故宮博物院、國立臺灣博物館、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國內三大博物館齊聚一堂,拿出各自的館藏文物來演繹臺灣史上重要的三大人群文化:原住民族、漢人常民與宮廷官府。究竟「文物展」透過展示可以打造出什麼樣的視覺及空間體驗?集結三館藏品實力的「原民、漢人、官府的交織『物』語」特展,似乎玩出了一番新探索。
一個沒有展牆、沒有動線的展場
走入展場中,桌面展櫃如筵席一般攤開,而200坪的空間環視無遺。空間氛圍上的特殊性,可以從「沒有展牆」和「沒有動線」兩大特點切入。
這檔展覽以「多元人群的物質文化」為內容主軸,自「生活的經營」、「身體的慾望」、「關係的距離感」三大面向展開故事。高達於二十四個展櫃,以群落的方式分佈在展場上,但並不存在牆面間隔,也不暗示任何行走動線,而是選擇用「玻璃」、「細鐵」取代「木作」展櫃,若隱若現的「紗網布面」取代「輸出壁紙」,透過媒材的選用把展櫃的視覺量體壓到最低、穿透度拉到最高,營造出「穿透」與「開放」的視覺效果。
這樣的媒材語彙,帶給觀眾的是一份「選擇的自由度」。在一望綜覽的展場,觀眾可以自由選擇如何穿梭在物件群組之間,空間上沒有必然的先後之別,取而代之的,是主題與主題在空間區塊上的彼此映照、遙望。沒有先後之別的這份自由度,建立在每一個主題、每一種物品的平等關係上,抹平館舍或策展人的輕重評價。當這樣的內涵精神在空間中演繹出來時,打造觀眾的自由,便是突顯了人群文化的對等位置。
三角聚落形成人群映照關係
不只是單元主題與主題之間的彼此映照,在各單元之內,「原住民族」、「漢人常民」、「宮廷官府」三種人群的彼此對稱,也在空間當中以「聚落」的方式確立下來。
單元內,原住民族對應臺博展品、漢人常民對應臺史博展品、中國宮廷對應故宮展品,此三角映襯關係是本展覽的核心內涵。展場空間上,以三種人群物品的展櫃安排便以「三角聚落」型態座落,讓映照關係清楚對比,但卻並非線性排列。即使動線的行走是開放的,但由於單元內原、民、官展櫃彼此三角接連,或者是三三對視的塊狀,讓觀眾視線的轉身遊走,收攏在單元區塊之內,而不至於發散或混亂不明。
這個安排同樣抽離了「原、民、官」的先後、輕重之別,如果說主題區塊的開放,建構出觀眾在選擇上的自由度;那麼原、民、官彼此映襯的三角聚落展櫃型態,則在空間視覺上形成文化風格的對仗,落實了人群多元文化的對等視角。
打造「物」的多角度凝視
這場展覽讓「文物」成為完全的主角,其手法在於「打造多角凝視」。大部分的展櫃都以「玻璃多面體」搭配細鐵,讓觀眾可由四方角度進行觀賞文物。這種「多角度凝視的開放」看似單純,實則需要多種技術的細膩操作才能成立,讓每個細節都攤開在觀眾的目光之下,一旦輕忽通通一覽無遺。
透過支架、燈光、紗幕及落地玻璃這樣一處一處的技術小細節,營造出整場展覽的「精緻」度,從支架到燈光,把歷史文物拉到聚光燈下,如設計精品般開放凝視—不論庶民,不論皇室,不論族群,這些物件的美都被對等精緻的凝視。在這樣的技術堆疊下,這檔展覽不只是把「物」當成主角,更是把文物的「美學視角」當成了展示主角。
物的數位奇幻歷程
貫穿整個展場的,是一支千件物品串起來的流動影像。從空間氛圍上,八個主題衍生出至少二十四個展櫃,以「原住民族」、「漢人常民」、「宮廷官府」三方人群物質文化為主題,涉及的素材風格迥然大異,如何抓出整合性的主視覺意象,把多頭馬車組合起來?
最後,展場上採用的方案不是靜態的符碼,而是動態的演繹;空間的主視覺,不是「一個畫面」,而是「一段展演」。紗幕取代了展牆,改採動態投影的方式,以「物的交織流轉」作為視覺意象,彙整了三館總共兩千多件文物,形成數量極大的變換展演模組,在展區到展區之間穿梭跑動,彼此互相關聯又各自成立,用「物的過渡/變換狀態」製造空間感。本影像是與程式藝術家合作,交由程式來判讀文物的視覺特徵,經過演算拆解判讀後,再群組組合起來的「交織動態」。由「拆解」到「拼組」,回應本次展覽的主題:「交織物語」。透過多媒體讓物件創造出不同於真品文物的新脈絡。
而展場上方與下方,也形成了「動vs靜」、「數位vs真品」、「風格混接vs自成文化」的對比。數位的打造不只為了創造實體文物做不出的視覺效果,更闡述著「靜態陳列」所帶不出的論述:雖然展場上的人群看似各自分立、自成文化,然而「文化流動、交混、互動」的可能性,是存在且不可無視的。兩種凝視對比之間提醒了我們,對物的探索,未完待續。
● 本文摘錄自《故宮文物月刊》479期2月號479期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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