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中的#MeToo──古人如何應付性騷擾?
(內容/歐麗娟,編輯撰稿/一刻鯨選)
近日,#MeToo成為社會的焦點話題,但「性騷擾」之事在中國古代早已存在,且受害者往往是當時較缺乏話語權的女性,她們多數只能選擇隱忍。不過,台大人氣教授歐麗娟帶我們透過欣賞古典詩詞——漢代樂府詩〈羽林郎〉、〈陌上桑〉,我們可以看見在備受封建禮教所約束的漢代,也存在中華文化裡少見勇敢、剛烈的女子,她們在遇到權貴豪強的調戲時,能夠憑藉堅決的態度與機智的言詞,為自己化解危機。
在辛延年的作品〈羽林郎〉裡,一名存心不良、行為不軌的男子馮子都,是霍光大將軍家裡的奴才,他倚仗著霍光的權勢,想要調戲一位酒家裡年輕貌美的胡姬。〈羽林郎〉中以六句詩清楚描寫馮子都如何糾纏調戲胡姬:
就我求清酒,絲繩提玉壺。
就我求珍餚,金盤膾鯉魚。
貽我青銅鏡,結我紅羅裾。
馮子都先是親暱地貼近胡姬,向她要一桌美酒佳肴;接著更得寸進尺,將一面珍貴的青銅鏡直接繫在胡姬的紅羅裙上,等於碰觸了胡姬的身體,逾越分際。這六句中,馮子都一連有四個動作,包括兩次「就我」,「就」指的是貼近身的親暱動作,再加上「貽我」、「結我」的逼近,表達出他行為的輕佻狎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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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性騷擾的「文鬥」典範──胡姬、採桑女機智反擊
胡姬不再客氣,開始奮力反擊。她不惜撕裂珍貴的紅羅裙,也要驅離那面不懷好意的青銅鏡,不讓它沾上自己的身體。就在她撕裂紅羅裙這樣的激烈反抗之後,胡姬大義凜然地教訓起馮子都:「你們男人總是喜新厭舊,更愛後來再娶的年輕妻子;而我們女人卻是看重前夫,忠於舊情。」
接著胡姬又說:「人生有新故,貴賤不相踰。」人生總是有新有舊、變化無常,但這並不重要,因為新的後來也會變成舊的,所以關鍵在於安分守己,無論身分貴賤都不應該逾越情理。胡姬這樣說,並不是對階級倫理的盲從,其實是要用階級倫理來守住道德的界限,這樣就可以讓她的抗拒更加明正言順、強而有力。
最後,胡姬表明「多謝金吾子,私愛徒區區」,謝絕推辭馮子都的私心之愛,斥責他的私心是白費無用的。但這句話也有另一種解讀,就是胡姬對馮子都表示深深的歉意,讓他白費這般的殷勤厚愛,這種解釋讓整首詩從柔到剛,再從剛到柔,層次變化更豐富,也讓胡姬的性格更立體、更有魅力。
其實,在漢代的樂府詩裡,描寫胡姬這種抗拒權貴誘惑女子的作品很常見,比如〈陌上桑〉。〈陌上桑〉又叫〈豔歌羅敷行〉,羅敷是女主角的名字,但「羅敷」並不是這個女主角的專名,而是漢代美女常見共通的名字。這位採桑女羅敷非常美麗,她在城南採桑的時候也遇到權貴的誘惑,同樣也表示拒絕誘惑的忠貞,整首詩在結構、技巧上都和〈羽林郎〉非常接近。
〈羽林郎〉的胡姬聲稱「男兒愛後婦,女子重前夫」,而〈陌上桑〉的羅敷也表示說「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她們都明白地拒絕權貴的挑逗,表現出頭腦清醒、意志堅定、品格高潔的特質,也樹立忠貞的道德形象,因此留下美麗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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