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冷漠,那又如何?北影焦點影人貝拉.塔爾的電影配樂

琅琅悅讀 康斯坦丁愛新覺羅夫斯基
匈牙利作曲家米哈伊.維格(左)是貝拉.塔爾(右)的御用配樂人,也曾在其代表作《撒...

今年台北電影節「焦點影人」單元,推出被譽為「二十世紀最後一位電影大師」,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Béla Tarr)三部代表性作品,初試啼聲的《家庭公寓》(Family Nest)、第二部長片《局外人》(The Outsider),以及封刀之作《都靈之馬》(The Turin Horse)。

儘管塔爾堅稱他的電影具備一致性,但在其生涯中後期,也確實打造出任何人也不會錯認的「貝拉・塔爾電影」,它們在主題與人物塑造之間存在清晰的方法論連結:黑白影像、一個接一個的運動長鏡頭、困苦嚴峻的生存環境,以及一大群孤獨且憤世嫉俗,或善或惡的庸人。美國作家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曾稱其時長近八小時的巨作《撒旦探戈》(Sátántangó)每一幀都屬雷霆萬鈞,而我們認為,那樣的時刻存在於塔爾生涯中後期的每一部電影中。

塔爾前期的關注焦點是社會現實——呈現國家經濟凋敝下的日常困境,人際關係、就業問題、物質條件施加給平凡人的磨難。難能滿足的渴望令他們縱慾、爭吵以宣洩壓力。與《積木生活》(The Prefab People)合稱「無產階級三部曲」的《家庭公寓》及《局外人》均屬此一時期的作品。

1984年的《秋天年鑑》(Almanac of Fall)則具備里程碑的意義,它也是塔爾與作曲家米哈伊.維格(Mihály Víg)的首度合作,自那時起他的音樂便成了塔爾電影的標誌性特徵之一。《秋天年鑑》除了令人窒息的生存焦慮,也讓觀眾進一步看到人物的內心景深,他們的沉思、愛、慾望。塔爾的重心逐步從社會問題,往更加抽象的領域過渡,不變的是他對生活單調、重複、枯燥本質的警覺——並在未來演變成與觀眾在耐性及認知層面的角力。

那就是他的下一部作品《媽的毀滅吧》 (Damnation),擔任該片編劇的匈牙利小說家拉斯洛.克拉斯納霍爾凱(László Krasznahorkai)為塔爾的電影砌上最後也是最必要的一塊磚,克拉斯納霍爾凱的寫作以長句、複雜結構著稱,而這一切都被塔爾的電影給保留,轉變成無始無終的長鏡頭,晃過一道道陰鬱、荒涼、潮濕的風景。濕氣敗壞了角色的居住環境,也讓他們心神渙散,只有依本能行動,趨於瘋狂。

日後克拉斯納霍爾凱與塔爾陸續有過多次合作,包括塔爾的代表作《撒旦探戈》與將在台北電影節上放映的《都靈之馬》。它們不是被陰謀充斥,就是氛圍詭譎,人物不是互相咒罵,就是散播著末世錄般的病囈,事態從來未見好轉,反而因為一意孤行而加速往不可挽救的絕望傾頹。

所謂希望、願景、目標,都是閃閃發亮的老鼠藥。施暴者逃不過,哪怕是故事裡的被侮辱與被損害者也遭受同樣的苦果。在這樣的背景下,米哈伊.維格的音樂如同安魂曲,旋律伏貼在鏡頭的每一次運動上,彷彿不奢望回應的自白,彷彿懺情。

有人認為塔爾的電影是以宇宙為尺度觀看人,道德判斷、同情同理皆不適用,至少導演本人從未透露他的立場;但米哈伊.維格的非凡配樂卻是個例外,它聽起來確實像在被遺棄被隔絕的地區漫無目標地重複移動,但當角色,或他們徒勞無功的行為、怪異的姿態隨著音樂一一浮現時,貝拉.塔爾的電影世界似乎也不再是一片死寂,這些沉湎在模模糊糊的自我意識的人們,似乎在某一時刻接通了聯繫宇宙真理的天線——世界冷漠,世界也因此莊嚴,凜然不可侵。

塔爾電影的中心思想不是存在主義式的,他並不要你去擁抱這樣的溫柔,但米哈伊.維格的音樂可能是,如前段所言,「不奢望回應的自白」,在絕望裡,懺情就是目的。

台北電影節 貝拉塔爾 焦點影人 都靈之馬

推薦文章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