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結衣擔任主演!東京影展得獎作《正欲》暢銷原著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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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正欲》電影預告截圖

「讀完小說,感覺像是被問了很多的問題。那不是『什麼才是對的』這麼單純的問題,而是關乎更為關鍵的事物。比起以前,我覺得持續思考和持續想像他人更加重要……」——新垣結衣

《聽說桐島退社了》作家朝井遼於2021年出版小說《正欲》,台灣終於在今(2024)年1月上市,改編影視作品《(非)一般欲望》已於2023東京影展上映。《正欲》想探討的是怎樣的多元性,讀者們受到價值觀衝擊之餘,為何仍然好評不斷?一起透過小說片段感受吧!(編按)

文/朝井遼

試想,你走在路上——

忽然間,各種資訊闖進視線。

天空的藍、行人的腳步聲、罕見地名的車牌號碼。顏色、聲音、文字,什麼都能成為訊息……不過走個路而已,視線範圍就塞滿了各種資訊。

過去,資訊都是一則一則獨立。比如說,我們會在電車車廂裡看到學好英語會話吧或減肥有益健康等具有激勵作用的訊息,小時候我會把這類廣告看成是「我要學好英語會話」或「我要變健康」等個別主張。地點換成商店街也一樣,「本店最推商品」也好,「限時折扣優惠」也罷,各種精心設計的看板或傳單上的訊息,正在對各自的受眾提出訴求。在那不過是走幾步路而已的當下,對於闖進視線的各種資訊,我認為它們肩負著各自的任務。

不過,我漸漸注意到一點。這些訊息乍看各自獨立,其實並非如此。就像一條條小河匯流進入大海,這世界滿載的資訊都將被收束進不知何時就設定好了的巨大終點裡。

那個「終點」,說得極端一點就是「明天還不會死」。映入眼簾的大部分資訊,都是為了讓我們順利抵達終點的踏板。強化語言能力有助於拓展人際關係、增加收入,要變得更健康正是為了「明天還不會死」。其他包括增進人際或異性關係、提倡節約等等……都是匯流到「明天還不會死」這片汪洋的河川。我們早晚會留意到,城市裡到處充斥著給不想明天(像歌詞一樣,寫成明天唸成未來)就死去的人的必要資訊。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是以「人人都不想明天就死去」這個大前提來運作的。

究竟「不想明天就死去」是什麼樣的狀態呢?在明天,甚至遙遠的未來,都要繼續前進而不想死去的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擁有想共度人生的對象,對吧?好比有伴侶或小孩的人,或與父母、兄弟姊妹、朋友、戀人、寵物等共同生活的人。如果你身邊有個生命體,一旦你的生命結束,他的生命也會有停止之虞的話,你應該會希望自己不要明天就死掉。與其說「希望」,不如說是不假思索比較貼切。「不想明天就死去」的人,幾乎不會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念頭。即使問他:「人為什麼而活?生存的意義是什麼?」他也只會像在感嘆去年夏天好熱那般說:「我也有過那樣的時期呢。」

什麼廢話答案嘛。

「那種事,年輕時想很多了。」「想破頭也沒用,把每天過好最實在。」「人生的意義,等到臨死前就會明白了。」「真羨慕你有閒工夫煩惱那種事呢,眼前的家事跟工作都忙不過來了。」諸如此類的話,一生中常會聽到身邊的人說。這些話被那些「不想明天就死去」的人們打磨成盾牌,好讓生活順利過下去。

那樣的人佔了世界上人口的大多數,於是這世界的終點以他們為基礎而形成,也是自然而然的,我這樣想。

而近年的趨勢是,幸福的形態越來越多樣化。有人過著不組成家庭、不生養小孩的人生。不論是事實婚姻、同性婚姻、多重伴侶、無性戀、不性也不談戀愛者……有人選擇三人以上的關係,也有人獨自過一生。「多樣性」一詞已深植人心,人們公開表達對這件事的喜悅,漸漸地認同彼此。終點因人而異了呢,時代變了呢,過去與現在不同了呢,常識和價值觀改變了呢。接觸到這些倡議的機會也越來越多。

如果你正在讀這篇文章,我想你也會這麼想吧。

吵死了,閉嘴!

「多樣性」這個詞孕育出的事物中,我認為其中一個是天真。接納與自己不同的族群吧。就算與他人不同也要抬頭挺胸,做真實的自己很棒。批評別人與生俱來的特質太沒道理了……

純粹的天真讓這個詞更加閃耀非凡。說到底,這些話只適用於少數派中的多數派,也就是說話的人能夠想像得到的「他者」而已。事實上,那些人經常想的是:對那些超出想像、不能理解,甚至感到厭惡而無法直視、想要遠離的事,乾脆視而不見、避而不談。

我始終感覺,自己是在這個星球上留學。

彷彿待在一個我不應該待的地方。

為與生俱來的自己感到驕傲,這種事我從來沒想過。我極其厭惡自己。而且,由於不希望自己被他人窺探,索性拒人於千里之外,又因為這樣不得不繼續思考著自己,這樣的人生太空虛了。

總之,對我張開雙臂,一臉天真地說:「大家都不同,大家都很棒。」這種態度很煩。

我覺得,像我這種人,應該與社會劃清界線。

真的不必管我!

放我一馬,讓我自生自滅。

也不知道為什麼,社會這個集合體就是無法放過任何人。尤其在組織裡工作,更讓人這麼覺得。人們都愛窺探。嘴上說不能評斷別人與生俱來的特質,卻用盡心力蒐集別人此生擁有的、缺乏的、想要的東西,並且毫不留情地批判。我最近有新的領悟。要讓社會放你一馬,最快的方式就是成為社會的一份子。很諷刺,但是事實。成為社會的一份子,意味著要順應潮流,朝這世界設定的終點前進,成為河川,流向大海。如此一來,別人的窺探就會減低至某個限度。如果你正好待在「我的生命一旦結束、他的生命也會有停止之虞的生命體」身邊,「不想明天就死去」而努力活著,社會放過你的機率就會高一些。

***

最後再讓我說一件事。

試想,你走在路上。

一邊想著「不想明天就死去」。

同時堅信塞滿整個世界的資訊,會一個接一個收束進世界的終點。

我想知道,這時你眼中那個習以為常的世界,看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其實,搞不好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

讀到這裡,請把這篇文章的內容忘掉。

我要以真實的聲音,告訴你接下來發生的事。

***

每天早上醒來,啟喜感覺所有感官都被蓋住了。每天都在不斷變化的社會不確定性,與一直延宕著、總是解決不了的泰希的難題,這些都是難以否認的現實。事實上,能夠轉移彷彿失去視覺與聽覺的焦慮的,就是他的確盡最大努力營造了這個空間的事實。只要有這個空間,就算未來難以掌握,生活也應該還過得下去。儘管貸款還沒還清,這個空間都會支撐著啟喜。

「年號,真的要換了呢。」

由美不知何時已坐在對面,視線落在攤在桌面的報紙上。

二〇一七年十二月二日。緊鄰日期下方的,是天皇決定生前退位的報導。〈一日,皇室會議於宮內廳召開,討論天皇退位的時程,最後決議以二〇一九年四月三十日退位為準。〉報導還寫到,上一位退位的在世天皇是一八一七年的光格天皇,睽違了兩百年之久。

「不知道會變怎樣?」啟喜喝光味噌湯,放下筷子。「算了,一年半以後的事還很久。」

感覺好不真實喔……啟喜正要繼續說下去時,由美開了口:

「很快就會到啦。」

一年半……

由美喃喃自語,把報紙翻到背面看電視時刻表。泰希已經一年半沒去上學了。

***

俗稱藍線的橫濱市營地下鐵,在弘明寺站與蒔田站之間,有個住宅區位於台地上。住戶分別從兩個站走回家時,必須賣力地爬上陡坡。每天早上上班走向車站時,則有種軟著陸於眼前開闊街區的俯視氛圍。啟喜不斷吐出白色氣息,快步走向車站。今天是週六,但他有偵訊的工作。藍線蒔田站距離橫濱地方檢察廳最近的關內站只有四站。

平時從家裡走到車站的路上,啟喜總會看到與泰希差不多高的孩子。那些揹著各種顏色的書包、邁開步伐往學校走去的小小身影,在啟喜眼中如此堅強而勇敢。

嘆息的聲音蓋過了腳步聲。現在倒不用在意由美先前的叨唸「嘆那麼大口氣可是會變老喔」,因為通勤在某種意義上被設計成了獨處的時間,對如今的啟喜來說是寶貴的。

泰希不再上學時,啟喜起先不想讓主管、同事知道。他們在南區買下透天厝,加上泰希考上理想的私校,成為他免被外派的擔保,沒想到現在有個條件不成立了,啟喜自然是能保密就盡量保密。只不過身在組織,總是不能小覷大家對別人家務事的好奇心,謠言不知怎麼的就被傳開了。

路面上「前方有學校」的白色文字,像是拉長的人影一路往前延伸。

平常總會看到這附近的孩子,明明是要去上學,每個人卻都用小跳步走著。或許是想到能跟熟識的同學一起上學而感到雀躍,小小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像橡皮球一樣彈跳起來。

「現在的時代已經不需要學校了。」如果把泰希的主張拿去問那些孩子,他們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剛休學在家那一陣子,泰希對於不能去上學是抱有罪惡感的。對於看起來意志消沉的兒子,啟喜也忍著盡量不去叨唸和指責。但他內心著急得很,因為看過這麼多案件的嫌犯,他很清楚,人一旦偏離社會正軌,將迅速墮落。

書名:《正欲》 作者:朝井遼 出版社:新經典文化 出版時間:2024年1月...

啟喜從擔任檢察官的經歷中學到一件事,那就是人都有一條應該遵循的軌道。以基本需求來說,肚子餓了就吃飯、累了就休息、天黑了就睡覺、天冷了就待在溫暖的地方,就是這種層次的事。但是,許多人脫離常軌後,就會離犯罪很近。進一步來說,如果一個人有家人的愛護與照顧,擁有朋友和戀人,學業完成後成為社會人士,並建立起自己的生活基礎,走在這樣的正軌上,那麼他犯罪的機率就會大幅降低。然而,人無法控制與決定自己的生長環境,也正因為如此,當遇到那些自行離開軌道的人時,啓喜會極度憤怒。

所以,啟喜想要泰希回去上學。他希望泰希知道,好不容易能走在正軌上卻放棄,這件事有多麼愚蠢。他就是這麼擔心兒子。只不過,啟喜每次試圖表達這些想法時,泰希總是垮下臉來。

●本文摘自新經典文化之《正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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