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政府毫無作為,由我們降下神罰!」以暴制暴的懲戒行動即將開始
文/趙完善
可能是因為昨天喝多了,胃裡一陣翻騰。
崔柱浩昨天參加了一個市民團體舉辦的演講會。演講結束後,與主辦方負責人共進晚餐。原本以佐餐酒輕鬆開始,隨著續攤的進行,便喝了平時酒量的兩倍。因為早上起不來,別說解酒了,連飯都沒吃就從家裡出來。
崔柱浩一到研究室就急忙換上了運動服,這是為了參加歡迎新生的運動會。按照慣例,新生歡迎活動應該在四月份舉行,但是因為學校的情況不好,所以直到第一學期期末考試結束之後才舉行。在大運動場上,農樂隊敲鑼打鼓助興。
換上運動服,準備離開研究室時,金助教大力地開門進來。
「教,教授,今,今天的報紙看了嗎?」
好不容易才洗把臉就趕緊出門,不要說報紙了,連網路都還沒來得及連上。
「魯,魯昌龍……」
金助教無法正常說話,喘著粗氣。
「魯昌龍,他怎麽了?」
「他,他被殺了。您看這個報紙。」
崔柱浩一把搶過金助教手中的報紙。
解放後擔任首爾市警保安課課長的魯昌龍(九十四歲,居住在日本京都),二十六日在京畿道楊平郡兩水里的一處廢棄房屋裡被發現身亡。據悉,屍體被發現時,魯某的身體被堅硬的皮繩捆綁在一起,身體部分嚴重受損。警方表示「魯某在被殺害之前,可能受到了長時間的拷問」,「將委託國立科學調查研究所對事件現場的拷問工具進行查驗」。據悉,魯某於本月二十二日祕密歸國。
這是怎麼回事?柱浩不由得寒毛直豎。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發生了大事,將魯昌龍的資料寄給許東植不過就在五天之前。
「現在網路上鬧翻天了。」
打開電腦,進入入口網站,魯昌龍事件席捲了網路的所有新聞版面。在新聞欄目中,各媒體就像競相進行即時報導一樣,頻頻更新最新情況。報導下方的留言數也達到了數千條。大部分內容都是這樣的可惡親日派現在也應該接受歷史的審判,但令人驚訝的是無論在何處都找不到譴責殺人犯的留言。
胸口發漲,呼吸急促。魯昌龍歸國已經是令人驚訝的事件,竟然在入境四天後被殺害。崔柱浩在下腹部用力,讀完了相關報導。
報紙幾乎使用全部版面報導魯昌龍的事件,如同把散落在各處的新聞像整理重點一樣聚集在一起。魯昌龍以金德戌的假名祕密歸國,嫌犯知道他入境後,周密地策劃犯罪,警方推測此次事件可能有三人以上參與。魯昌龍的親日行為和自由黨時期的惡行等也摻雜在一起,在瀏覽報紙的過程中,崔柱浩的目光停留在有關拷問手法的報導上。
在我國,一直延續到二十世紀末的拷問手法是從解放前開始實施的日本帝國主義的惡習,無數愛國志士因遭受水刑和拔掉指甲等殘酷的拷打而飽受痛苦。根據公認的說法,這種拷問行為是日本帝國主義強佔時期被高等係刑警們扎根在這片土地上的。
魯昌龍的直接死因『纏藤條』是日本煤礦地帶肆意施行的拷問方式之一,也是日本帝國主義向朝鮮傳授的惡劣拷問手法,亦即所謂的どかた(土方,土木作業員)的建設工人對煤礦勞工施行的私刑方式之一。高等係刑警們進一步將此方法予以發展,用皮帶代替繩索。第一個步驟是用被水泡漲的粗皮繩將全身緊密地捆綁起來,如果直接置於火爐或烈陽之下,皮繩就會乾癟,並鑽進受害者的肉裡。遭受拷問的一方在死亡之前會遭受極大的痛苦,但施加拷問的一方則連一根手指都不需使用。對於施刑的人來說,這是一種極其舒適的方式。
嫌疑人著眼於魯某年邁這一點,在他死亡之前,以『纏藤條』的方式將其殺害。另外,從魯氏雙手被捆綁的痕跡來看,推測還使用了『跳鶴舞』的拷問手法。
剛才看到了什麼?此時,崔柱浩的眼眶泛紅,太陽穴像被針扎入一樣刺痛。報導中「纏藤條」的内容與他從大學圖書館借閱書籍中的內容一模一樣,從頭到尾,連一個字都沒有漏掉。不僅如此,魯昌龍的親日行為、日本帝國主義高等係刑警們肆意施行的各種拷問手法也與交給許東植的資料一致。一行一行讀下去時,許東植的臉似乎就漂浮在紙面上。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金助教的臉變得僵硬,費了半天時間才找到資料的主人公竟然慘遭殺害,金助教當然會大吃一驚。
「教授……。」
崔柱浩對著金助教點了點下巴,讓他有什麽話就都說出來。瞬間腦細胞對他下達指令,讓他不能顯示出太在意的神情。
「活著活著,竟然還會碰到這種偶然。」
崔柱浩似乎沒什麼大不了似的,輕鬆地做出回應。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大,金助教還不知道許東植的存在。
「為什麽用那種眼神看我?」
金助教仍然沒有放鬆警惕的目光。
「沒,沒有啦。實在是太荒唐了……。」
「我也這麽覺得。」
「……」
「你先去吧,我馬上就會過去。」
金助教獨自嘴裡嘟囔著離開了研究室,崔柱浩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彷彿是晴天霹靂,突然感覺自己成了魯昌龍事件的幫手。思緒萬端,但首先想到了一個疑問,寄給許東植的資料是如何流入報社的?即使報社在蒐集資料方面十分出色,也不會出現如此相同的文章。緊接著第二個疑問重重地戳擊他的肋下,許東植事先知道魯昌龍會因拷問而被殺害嗎?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許東植的聲音順著脊椎緩緩地爬了上來。當被問到為什麼需要拷問資料時,許東植曾經如此回答。
他拿起手機給許東植打了電話,訊號接通,但沒有人接,但他還是一直按著同樣的按鍵,清楚的電腦語音勸他不要再打了。緊接著,他給高中同學打了電話,詢問許東植的消息。同學們的第一句話都不約而同:許東植是誰?別說許東植的消息了,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沒有一個同學記得許東植的名字。
不知運動會是否已經開始,大運動場上響起了吶喊的聲音。腦子裡像佈滿灰塵一樣沉悶,崔柱浩用力按壓太陽穴,然後冷靜地回憶前幾天的事情。許東植來學校是在十八日,魯昌龍入境是在二十二日,向許東植提供資料是在二十一日,而魯昌龍是在二十六日被殺害的,所有事情都發生在不過短短的十天當中。許東植應該知道魯昌龍要回國了吧?即使不計算日期,許東植介入此次事件的可能性也相當高。
過了一會,又有另一個疑問無情地壓在他的頭頂。許東植為什麼要拜托自己蒐集魯昌龍的資料?如果有意殺害魯昌龍,應該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處理掉,但是許東植不僅揭露了魯昌龍的惡劣親日行為,還揭露了所有的拷問資料。如果不是傻瓜,根本不需要那麼親切地告訴別人。這時,研究室的門被打開了。
「系主任請您趕快過去。」
金助教揮手示意,要崔柱浩趕快出來。
「知道了,馬上過去。」
現在不是關注運動會的時候,得先弄清楚晴天霹靂的本質為何。要找出晴天霹靂是從哪裡飛來的,又瞄準了誰。稍有不慎,就會莫名其妙地被捲入殺人事件。
需要回想一下,崔柱浩再次回到第一個疑問。魯昌龍的資料是如何流到報社的?資料內容可以適當修改,但連一個字都沒有更改就原封不動地加以刊登。
尤其是「纏藤條」的報導,實在讓人覺得刺眼。
崔柱浩為了找其他報紙,去了學校的商店。在大運動場上,新生和在校生分成兩邊,進行足球比賽。
一進了商店,崔柱浩就買了所有報紙,逐一查看魯昌龍事件的報導。在七份報紙中,刊登「纏藤條」報導的只有一家,也就是金助教拿來的報紙,亞洲日報。撰稿記者的名字是鄭潤周。
冷森森的寒氣湧上背脊,手臂上也冒出雞皮疙瘩。起初柱浩只感覺到荒唐和困惑,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知原因的危機感襲來。有種只有自己不知道的怪異陰謀正在祕密進行的感覺。與此同時,各種疑惑和雜亂思緒紛至沓來。在如此繁多的念頭中,他只確定了一件事情:這絕對不是偶然。
●本文摘選自馬可孛羅出版之《執刑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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