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錢其實是銀行發給你的籌碼？比起衣帽間，銀行更像是一間賭場！

文∕布萊特．史考特

很多人喜歡把銀行存款想成是「我放在銀行裡的錢」，所以會脫口而出「我的帳戶裡有錢」或是「我要去領錢」之類的說法。這種說法帶有妥善保管的意味，彷彿銀行是幫我們保管金錢的保管人。這就像是把銀行想像成衣帽間：當你進入一個活動會場時，你把大衣交給衣帽間的一名員工，他則給你一張紙條做為憑證，讓你在離開時有權取回你的大衣。

以為「你的錢存在銀行裡」，是假設銀行以類似於衣帽間的方式運作，去銀行開戶就像得到一個小空間，銀行幫你把錢存放在那裡並妥善保管，就像把一件大衣存放在它專屬的衣架上。此外，在這種想像中只存在一種貨幣形式——國家發行的貨幣。不論錢在或不在銀行裡，銀行都被視為單純的中間人，負責保管錢、移動錢，或是把錢借出去。

但其實世上並不存在「我在銀行裡的錢」這回事，我的銀行帳戶裡也未「存放」國家貨幣。銀行帳戶的唯一功能，是記錄一種完全不同的貨幣形式，稱為「銀行貨幣」。

理解此概念最快的方法是拋開衣帽間的比喻，改用賭場的比喻。請各位想像你走進一家賭場，去櫃台用現金換取可以在賭場內使用的籌碼。當你在賭場裡的時候，賭場並不是在保管「你的錢」，而是已經取得它的所有權，而你擁有的是賭場發給你的籌碼。因此在這個賭場裡有兩種形式的錢：一種是國家發行的貨幣，另一種則是賭場發的籌碼，如果你把它們拿回櫃台，就可以兌換成國家的錢（前提是你沒把籌碼輸光）。賭徒擁有籌碼，賭場擁有國家發行的錢，雖然這兩種形式的錢之間存在一種共生關係，但它們依然是各自獨立的。

一般賭場的籌碼是實體的，但請各位想像一下，有家賭場發行的是數位籌碼。當你把現金交給他們時，他們不是發放實體籌碼，而是在他們的電腦中為你開立一個帳戶，並把數位 單位記入該帳戶，讓你可以在各種賭桌上使用。你現在所擁有的只是他們資料庫中的一個位址，以及相應的信用額度。

這個比喻是理解現代銀行業務一個很好的切入點。我們在銀行帳戶中看到的單位，其實只是銀行發放的「數位籌碼」，它跟我在賭場用現金換籌碼的方式基本上是一樣的。賭場的籌碼是一張欠條，可以在你想要結清時兌換成現金（如果賭場拒絕，你可以把他們告上法院）。

同樣地，我們的銀行帳戶中的數位籌碼，是以數位形式寫的欠條，承諾在未來支付我們一筆國家發行的錢，然後這些數位欠條籌碼便可以傳給其他人。 因此當我剛開戶時看到的「0」，只是意味著「銀行尚未發給你任何數位籌碼」。

如果我存入一百英鎊的現金，銀行就會取得它的所有權，這意味著銀行的國家貨幣存量增加了，但它隨後會發給我一百個數位籌碼，在我的帳戶中顯示為「100」。這些籌碼是能獲得國家貨幣的承諾，所以對我而言它們是我現在擁有的東西，但銀行卻把它們視為必須屢行的義務。銀行（從我這兒）取得了國家發行的貨幣，而我則獲得了銀行發行的數位籌碼。

去自動提款機領錢就相當於試圖「走出賭場」：銀行把國家發行的現金交給我，同時收回它發行的數位籌碼，從而使他們之前對我的承諾失效。此事正好可以進一步說明我在上一章提到的過程，亦即銀行必須預測有多少數位籌碼要退出，並把其持有的部分數位準備金「具體化」為現金，這就是國家現金循環的反面。

在真正的賭場裡，你很容易就能區分賭場發行的籌碼和國家發行的貨幣，但在銀行業的世界裡，我們很難區分銀行發行的數位籌碼和國家發行的貨幣。因為在日常的口語對話中，兩者都被籠統地稱為「錢」，但兩者的專業術語就不一樣：國家貨幣被稱為「基礎貨幣」（base money） ，而銀行發行的籌碼則被稱為「銀行貨幣」、「書本貨幣（支票本）」或廣義貨幣。

但最令人困惑的術語可能要算是銀行存款（bank deposits）一詞了，其令人困惑之處在於英語的一個慣例：動詞「deposit」（存入）會產生一個一模一樣的名詞。例如一場大洪水可能挾帶大量的泥沙「淤積」（deposit，這時候是動詞）在一條河裡，然後我們會說那條河裡有大量的「淤積泥沙」（sand deposit，這時候是名詞）。該文法慣例會對銀行業造成混亂，我們用動詞「deposit」來指「存入」的行為（我存入了現金），然後我們經常誤把名詞的「存款」當成是「被存入的東西」（我在銀行裡有存款）。但其實「銀行存款」一詞指的是「發出去的承諾」，而非「被存入的東西」。懂技術的讀者可以瀏覽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來確認這一點，「客戶存款」一定是出現在負債這一側（銀行承諾給人們的東西被記錄在這裡）。至於不諳技術的讀者，只要記住「銀行存款」其實是銀行發行的數位籌碼即可。

●本文摘自采實文化出版之《AI時代的金融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