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政大學生的憂鬱症告白,直擊青少年世代面臨的多重試煉
大人可曾想過,孩子為獲得大人的認同與愛,為符合社會的期待,他們殘忍地鞭策自己:◆ 「週記如果沒有被老師念到,表示我不夠優秀。」
◆ 「段考如果掉到第三名外,就是我不夠努力。」
◆「其他同學都沒事,只有我受不了,一定是我太脆弱了。」
莊明翰是家中獨子,從小父母送他學才藝。讀高中完全沒補習,考上彰師大,之後轉學政大。
他擔任班代,也參加系排、系羽、諮輔志工及高教深耕計畫等,更是同學、朋友傾訴心事的對象。
他的一切,完美。但,他崩潰了。
文/莊明翰
轉學到政大後的我,並不快樂。
尤其轉回台北,意味著我要回到那個不快樂的家,還經常需要捱著酷暑或寒冬通勤近
一個小時,然後在學校總是自己一人獨自行走與吃飯。每每分組,還總會擔心自己最後沒有組。
一切的一切,都讓我一天接著一天,漸漸地失去了對於自己的肯定,甚至找不到存在的價值,覺得世界沒有我,也無所謂。
有好幾次,我都很想「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心裡仍抗拒看精神科
中間,我仍陸陸續續地去看精神科。
對於精神科的排拒,還是存在的。我覺得自己好悽慘,需要靠藥物幫助,才可以勉強撐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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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的藥就像做實驗一樣,例如憂鬱症就有好幾款不同的藥物。每一個人適合什麼藥物,需要觀察藥物對我們身體的效用與副作用,因此通常醫生一開始會開一周的藥,然後讓我們回去嘗試看看。
如果有嚴重的副作用,便在下次回診時,與醫師討論看看,是否改用別的藥物。
至於藥效開始作用,經常需要兩到三周的時間。至於要看到治療效果,最快也要三個月。
正因為很難在一開始就預測什麼藥適合自己,因此按時回診與醫師討論在憂鬱症的治療上,是很重要的。
另外,也因為憂鬱症的完整療程,短則三個月,長則一至兩年,因此過程中能確實服藥且不擅自停藥,是憂鬱症治療相當重要的原則。否則未來復發的機率,將會比有規律服藥者,還來得高。
然而,這是最理想的情況。以我自己為例,我曾經嘗試過離憂(Leeyo)、立普能(Lexapro)及百憂解(Prozac)。這三種藥物恰好是三間不同的醫療院所開立的。
而實際服用的情況是,有些時候,我會因為服用藥物而腸胃不適或噁心、想吐,但當時我心中沒有惦記著醫師的提醒,加上副作用帶來的辛苦與自己對精神藥物的排斥,因此幾次下來,都沒有完成一個完整療程的時間,就自己停藥。
這一點,我知道自己不對,但也覺得當下的決定或許是出於想要減輕痛苦而保護自己。
在持續諮商中,了解自己,也療癒受傷的心
不過,相較於精神科,心理諮商一直是我有求助的資源。
從大一下開始,每學期我都會預約學校的諮商。尋求諮商的動機,一開始是情緒長期的低落。
當時聽說藥物治療加上心理治療,會比兩者擇一,來得有效,而我希望可以幫助自己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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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諮商到後來,我發現與心理師談論的經常是自己的生命議題。
有些議題不見得能在一學期六次的次數解決,也有些議題是途中才冒了出來,所以我選擇讓諮商成為習慣,不斷地了解自己,也在了解自己的過程中,療癒受傷的心。
記憶猶新的是,我在大二下時,家庭經歷了一些風波。當時,每周一次的諮商是我唯一可以暢談自己內心話的時間。
我也是因為有了諮商作為生活的支持,才漸漸長出一點點的力量,熬過一天一夜。
在那學期的最後一次諮商中,心理師對我說:
「經過這次的諮商,我感覺得出來,你一直很努力地希望保護自己,還有照顧別人。好多的議題在你的生命中,壓得你喘不過氣。你經常感到很孤單,也很無助。」
「雖然這次諮商完,不能保證所有事情都不會再發生,但請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多多把自己放在更重要的位置。」
「自我照顧」成為我開始「學習」的事
那時候聽完,我覺得一股暖流流進我的心中。
已經好久沒有人提醒我,自己是很重要的,要好好珍惜、寶貝自己。因為不管世界如何現實、殘酷,自己永遠是唯一可以陪伴自己一輩子的人。
過去的我,經常在自己都還跌跌撞撞時就想照顧別人、維護大局,但往往卻把自己遺忘在後頭,任由他遭受風吹雨打。
從此之後,「自我照顧」便成為我開始「學習」的事。
原來把自己照顧好,也是要學習的。如何讓自己能夠平安、健康地穩健生活,從來就不是一件天生就會的事,但或許多數時候,我們都覺得那不是一件需要刻意的事情。直到後來,我才意識到,那真是畢生重要的課題。
莊明翰
二○○○生,就讀國立政治大學教育學系。
大一時,罹患輕度憂鬱症,在原生家庭、性別認同、人際關係的種種議題夾擊下,開啟了自我覺察的旅程。同時,投入心理學與神經科學的學習,期許能以更同理與慈柔的眼光,看待自己與他人的各類苦難。
本文摘自寶瓶文化出版之《憂鬱世代:頂大生如何走出升學牢籠、社群競逐及自我價值困惑的憂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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