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計程車》影視化確認！道出臺灣計程車獨特珍貴的歷史發展

文策院近日於Facebook粉絲專頁貼文中，由聯合文學出版的《華麗計程車》影集劇本已開發完成，即將進入拍攝階段。

本書由作家陳俊文所著，從嘉義一間悠久的計程車行經營說起，內容大量運用台語和日語、日語外來語、老照片，一點一滴生動地記錄下家族成員與車行裡發生的故事與生活大小事，同時勾勒出臺灣計程車於40年代的時空背景，帶領你一邊閱讀、一邊感受這份珍貴卻鮮為人知的「運將文化」。

文／陳俊文

我的湯馬森一號

因為生活背景的使然，從小所接觸的人事物都跟「計程車」有連結，每輛「小黃」配上一個「車主」，自成一顆行星，既獨立又可以自行運轉，有些行星規律自律，依偎繞著恆星打轉，有些行星放浪不羈，自詡是一個小宇宙，不管如何而這一切的一切，都繞著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漩渦打轉，這洞深不見底，學業術語稱作「社會」，但是我們還是習慣叫它「江湖」，聽說從沒有任何物質可以從這裡進出，連光也不例外，但我們車行這一掛人似乎是最靠近這個漩渦的恆星系。

我在這顆恆星上，有一把高倍數的天文遠鏡，我知道這其實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門，永遠還有另一個，無窮無盡藏，所窺看到的星球，星光有時耀眼奪目，有時黯淡無光，有時忽明忽暗，這些都變成我百無聊賴學生時期的新鮮趣事，而我特別喜歡觀察那些依附在漩渦內壁的那些星球，就算他們曾經進出過那裡，或者來自深處，卻一致對外宣稱那裡一片闃黑，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到，我當時還小，不曉得箇中道理。

我架設了幾個的社會觀察基地，總基地就是我家客廳，嘉義街頭是我的航跡軌道，每台計程車都是獨立運作的火箭，而排班站就是外太空工作站基地，車行中的運將百態，家中的生活日常，看似無聊也無用，也覺得圈內事不足為外人道也，細究卻好像有點人生哲理，但我也說不出所以然。

二○一三年的夏天，我的第一本書《嘉義小旅行》出版，為了新書發表會，我想了一個很削拍的slogan（響叮噹的標語），「諸羅建城三百年來，第一本深度慢遊手札」，書市反應良好，感恩嘉義鄉親相挺，素人也能出書，這可是莫大的奇異恩典。

一年後，隨即就投入另外一本書《檜屋市集老時光—走讀嘉義共和路》的寫作，這是嘉義市文化局的委託案，主計畫是嘉義市大北門驛前街區文化資產調查案，此案有兩大軸心，好比兩個外離的大圓，靠近北方的circle是日治時期的北門驛，靠近南方的circle是清領時期的古城區，也就是城隍廟一帶，這兩個大圓，有著一條連心線牽繫著，就是要沿著共和路，來進行周遭田野調查和木構建築盤點，而我有幸參與其中一個子計畫，就是將生硬的文化資產與田野調查資料，以柔性的故事集方式呈現，於是我密集地在二○一四年這一年時間內，每週都會進行半結構式的深度訪談，除了請教前輩，就是狂買了工具書來偷偷練功。

二○一四那年，有本日文翻譯書《路上觀察學入門》搶市，反映不錯，我也好奇，看了書名，直覺是有關教你「如何在街頭進行觀察」這一類的田野調查書，當我剛翻閱此書時，令人驚艷，原來有三位怪咖教授，合編出了這本奇書，而細數這些教授們的研究主題，讓人嚇到吃手手，比如說：巴黎的狗大便調查、漂流物、垃圾桶、人孔蓋、空心磚、無用門、馬路上菸蒂、路上的腳印等，這類毫無價值的事物，還獨創制定一個專有名詞「湯馬森」，後來在一九七二年，東京街頭上，發現一個只能上下，卻通不到任何地方的階梯，這種純粹強迫性的上下移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期待的階梯，稱為「純粹階梯」，是最早研究的無用之物，於是被命名為「湯馬森1號」，然而臺灣翻譯的速度太慢，整整遲了三十年，才看到這本奇書，不過這些教授著實太瘋了，當年的許多「湯馬森」已被研究，出版了多本研究專書，在日本各地還有多個學會同時運作。

同時間，我的同學鄭順聰正在進行臺語文的考察與書寫，每天都在聽豬哥亮和吳樂天講古，我們有許多交流，他很喜歡聽我訴說有關計程車的一些故事，他常搭計程車，計程車是一個神祕的異次元空間，裡面有最活跳的語言藝術，最生猛的社會事，他一直鼓勵我將其寫成文字，甚至集結成書。

每次提及，我總是笑笑地脫口回了這樣一句「這是無效的物件」，我的無用之物，在他人眼中，或許是如此有趣，當我再重新看《路上觀察學入門》這本書時，卻覺得不那麼無聊無趣了，畢竟這是一本教人「如何從無中生有」的入門手冊。

其實我們一直都在追尋過去的東西，卻沒想過如何把現在的東西記錄下來，我在二姊顧德莎和順聰的鼓勵下，提了國藝會計劃，我嘗試回到童年，回到內心深處，去尋覓我生命中最早出現的那個物件，「計程車」原來就是我的湯馬森一號，套用南伸坊教授在那本書中的名言「如果非要講出用處，就會變得沒趣」。

超越時代的計程車

在酷熱難耐的街頭，只要在十字路口將手高高舉起，小黃像泥鰍般，從車陣中滑到身旁，身著制服的運將，熱情微笑地招呼你上車。

車外動，車河，穿梭，加速，飄移，指東殺西，如入無車之境。

車內靜，坐定，冷氣，音樂，哈啦，天南地北，從外太空聊到內子宮。

車一停，按表，計費，收據，再見，其實永不再相會，每次搭乘轉身都是再一次離別。

節奏分明，朝朝日日，時時夜夜，發動靜止，開門關門，迎客送行，像機械式循環著，我們可以享受這般便利的十倍速生活，這般文明行為，其實是經過上千年的演化，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紀，才完全制度化，科技化，法制化，營業車輛的演變，其實隱含了科技和人性的演進意涵。

副大眾運輸工具

在現今法規中，計程車因為有載客運輸，所以歸類為「廣義的客運業」，因不同於公共運輸例如鐵路或公車，但是卻可用來填補鐵路或公車所無法滿足的時間或空間，所以政府為此下了一個定義，稱為「副大眾運輸工具」。

現代計程車具備兩大功能，「載客」與「計算里程」，必須兼而有之，才算符合現代計程車的理念，若用數學語言來說，計程車的概念就是以里程數來換算交通費用，里程數越多，經過線性函數換算，等跳躍過基本車資後，續加的交通費用將呈等倍數正比遞增，不過在一些情形下，會有例外，這就會用「喊價」來計費，在後文再詳述。

當我們看著計程錶，一次一次五元五元這樣子跳，心也在淌血地跳，而我們不禁遙想，如果沒有這台機子，在工業革命之前，機械還沒有發明的年代，我們老祖先，用什麼樣的交通載具來營業？車資又怎麼計費？要怎麼運作？有車行這樣的組織嗎？

我們試著把「計程車」，一分為二，分解成「計程」的概念，和「載客運輸」，交通載具的使用，來分別論述。

●本文摘選自聯合文學出版之《華麗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