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安婷／一位偉大教育家的精華、生命與盼望──《重新想像教育的未來》推薦序

這本書很輕薄。我把它視為一封很長的獻給人類潛能的情書。

要安然度過現今這個動盪的時代，想像力是我們唯一的盼望。

改變的需求已是前所未有的急迫。這不只關乎個人的生命，也關乎人類文明的品格，更關乎創造一個屬於所有人的未來。

──肯．羅賓森

文／劉安婷（TFT為台灣而教創辦人暨董事長）

肯．羅賓森是當代最有影響力的教育家之一：他在TED Talks的演說，在他過世時，是全世界最多人看過的TED演講。

但若只用「偉人」的角度來「瞻仰」《重新想像教育的未來》這本著作，我想會大大低估了它所隱含的智慧與意義。

若只能用三個關鍵詞來總結這本書的特別之處，我會選：精華、生命、盼望。

首先是精華。「精華」乍看是個常見詞彙，讀者通常不會駐足太久。不過恰好前陣子的一個小經驗讓我重新反思它的意涵。我在經過百貨公司的化妝品專櫃時，被一名熱情的行銷人員攔住，巨細靡遺的介紹她手中的「精華液」。她告訴我，所謂「精華」當然是去蕪存菁，將「不必要」的物質去除，留下有用的，且濃縮少量保存。「少即是多」聽起來很合理，卻需要困難的選擇與極高的專注與技術。並且，在使用精華液時，需要先確保充分卸妝、清淨，才能讓肌膚預備在良好的吸收狀態，否則「精華」反而會造成負擔。

同樣的，這本書開宗明義便是簡潔、濃縮作者一輩子工作的「精華」，但若我們只把它當成是「段落大意」或「理論總綱」，它頂多只幫我們「複習」一些「老生常談」，包含：人類生而多元、好奇心是學習最重要的引擎、人天生有創造力。然而這份「精華」之所以珍貴與稀有，是因為作者用一輩子的行動，挑戰許多教育系統內「不必要」卻深刻植入的預設與慣性。這些「道理」不只是知識，而是一個個困難選擇後淬鍊出的高濃度智慧。他或許沒有「發明」這些想法，卻提醒我們「不要遺忘」本身是多艱難的任務。

而做為讀者，若是我們沒有預備好，願意充分「清淨」乃至「卸下」我們的某些習慣與內在信念—例如，我們可否真的接受脫離「工廠模式」—個別化、多元，而非追求形式「公平」與「統一」的教育體系？我們的文化價值中，如何脫離對於「評量」與標準化測驗過度的依賴？—那麼這些「純粹」或許反而像是說教般的負擔，而無法真切對我們的實踐產生益處。

其次，是生命。這本書所凝鍊的內涵，固然是作者畢生之「工作成果」，但啟發、鼓舞和支持了全世界數百萬人的，不只是他所「做」（Doing），而更是他活出的生命（Being）。這本書本身便是這樣「生命影響生命」的見證。

肯．羅賓森的女兒在序中提到：「他與人交談時總是非常專注，心無旁騖，不論對方是誰……他讓每個人覺得自己很特別。」他並不只是「傳講」人類生而獨特的道理，而是處處「活出」這樣一位好老師、好領導者的典範。

這樣的典範也一致呈現在他對教育體系深度的批判：他不妥協的點出應該更好的地方，卻在根本上，宣告了我們可以更有能力。這樣的「高標準與高激勵」，不也是教育者面對學生的態度嗎？

閱讀肯．羅賓森代表作《讓天賦自由》，他就像好老師般對每個學生個體諄諄教誨，讓我看見自己無限的潛能與創造力。

而閱讀《讓天賦發光》，讓我做為教育者與草根變革者，感受到無比的重要性與責任感，提醒我回歸學校與學習的活潑本質。

直到我成為母親，肯．羅賓森的《讓孩子飛》深刻同理父母與教育體系互動、在變革與保守之間的為難，鼓勵我超越焦慮，成為學校與老師的另一種合夥人。

而在他的生命最後，透過他與女兒令人動容的傳承與延續而完成的《重新想像教育的未來》這本書，給予我跨世代、持續向前的急迫感與可能性。即便我和肯．羅賓森素未謀面，他也用他的生命深刻影響我的生命。

最後，是盼望。有句話說「患難生忍耐、忍耐生老練、老練生盼望」。作者一輩子實踐理念過程中碰過許多困難，從本書也可以充分看見他的老練。但老練往往可能讓人憤世嫉俗，「反正我都看過了」、「我都已經知道了」、「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

但我認為這本書最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即便在生命的最後、即便仍然看見這麼多問題與困難，字裡行間仍然充分展現出「盼望」—相信改變是可能的。就像前南非總統曼德拉說的：「願你的選擇反映你的盼望，不是你的恐懼。」

在肯．羅賓森演講影片下方，有許多人留言感慨，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教育變革的速度仍然如此緩慢。但在這樣關鍵的改變時機，我們若因此失去盼望，而被恐懼與焦慮占據，反而無法體會「想像一下，假如……」的美妙之處，看不見改變的奇蹟真實在發生中。我相信，這份「盼望」也是作者透過最後這本書，希望託付給我們最珍貴的禮物。

肯．羅賓森是我做為個人、教育工作者、母親、公民影響我最深的「導師」之一，能為他生命中最後一本著作推薦，是我極大的榮幸。

●本文摘選自天下文化出版之《重新想像教育的未來》，未經同意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