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地安人的血淚遷移史,紐約投資客也大大劃上一筆
1776年北美東岸誕生了一個新國家,原本土地上的人們又到哪裡去了呢?那些南方白人與政府聯手劃地為限,並使得《印第安人遷移法案》正式簽署......
原住民族在身心靈都被剝削的遷移之路上徹底失根,有個帝國卻堂而皇之的壯大。克勞迪奧.桑特教授在本書中,從原住民族史觀切入,探討了美國強大的殘忍根基,為讀者描述一段美國最真實的種族歧視史。(編按)
文/克勞迪奧.桑特(Claudio Saunt)
Part 4 資助驅逐計畫
Chapter 7 金融家
在一八三五年三月,紐約與密西西比土地公司雇用了一個可信任的金融家約翰.波頓(John Bolton),把他調到密西西比州負責監管公司的投資。約翰.波頓前往南方,在大雨和淹水的沼澤之中,他完成了令人筋疲力竭的旅程,最後終於抵達位於今天密西西比州北部的龐托托克(Pontotoc)。這座新興城鎮,近期以契卡索領土內的一間酒館為中心發展出來,住著想要快速致富的投機者、律師和商人。這位紐約客對龐托托克的印象不怎麼好。他簡陋的住處是一間裝有木煙囪的小木屋,裡面的擺設包括充當桌子的箱子,以及用稻草鋪成的床。玉米麵包、奶油、牛奶和培根雖然美味,但他抱怨咖啡「蠻苦的」。此外,他是在六月寫下紀錄的,那時的天氣「真的很熱」。
不過,那裡的土地棒呆了。約翰.波頓在阿拉巴馬州跟哈伯德的妻子碰面時,對方向他承諾「利潤會很龐大」,他完全看得出來。他說,這個地方很快就會有人來拓居,包括「富有的莊園主和他的一幫黑奴,還有仰賴自己和家人進行勞動的那些人」。約翰.波頓預測,這個地區的棉花產量,很快就會超越其他地方最好的棉花田的產量。「極為肥沃的黑色」土壤,讓他十分震驚,他說他「從不曾看過這麼大一塊的優越土地」。那些證實該地區肥沃程度的硬木,長得十分巨大,包括樹幹直徑達五英尺的老橡樹。約翰.波頓不僅呼籲要投入更多資本在這裡,也將自己最初投資的一萬美元提高一倍。
克里克人、喬克托人和契卡索人雖然在不一樣的地形上進行農耕,像是河谷、丘陵和開闊的草原地帶,但是毫不意外地,他們也都偏好美國投機者和莊園主也喜歡的肥沃地區。事實上,這裡有一些驚人的連貫聚落模式,已經延續了好幾個世紀、跨越了許多不同的文化。「黑色草原」(Black Prairie,又稱黑土帶)這個地區,尤其引起入侵者的注意。那是一長條肥沃的黑土地帶,穿過了克里克、喬克托和契卡索族的領土。約翰.波頓發現那裡散落很多牡蠣殼,有一個甚至大到可以盛裝將近一公升的水。這些都是兩千三百萬到一億四千五百萬年前,在白堊紀和古近紀時期海洋覆蓋這個地區後,所遺留下的化石遺跡。這裡的土壤鈣含量高,之後將為莊園主帶來很大的好處,因為棉花特別需要吸收大量的鈣做為營養。
吸引莊園主前來南方的原住民地區的原因,不只有地理因素。如同他們自己承認的,他們在前幾十年已讓喬治亞州和南北卡羅來納州的土地瀕臨枯竭。現在,他們可以用密西西比州「新鮮肥沃的土壤交換貧瘠耗竭的土地」。哈伯德向比爾斯保證,「喬治亞州和南北卡羅來納州那些枯竭地區的棉花莊園主,非常渴望得到」原住民的土地。等交換土地的時候到了,投機者也使用了同樣的話術。賽歐特在《哥倫布調查員》的版面上宣傳:「我們很有自信地推薦棉花的種植者捨棄自己枯竭的土地,及早為自己買下家園,以免新國度的最後一塊地被人買走後定居下來。」
大量證據證明,原住民種植玉米也是在耗竭他們的土地,但他們跟美國公民有三個相異點。第一個相異點純粹跟數字有關,因為原住民人數較少,他們給土地的壓力自然較小;第二,大部分的原住民農夫,沒有從事如同種植棉花的集約農業。跟原住民族積極種植的桃子和蘋果不同,棉花屬於全球市場的作物,每個種植者盡可能地努力生產越多棉花越好,需要時用上奴隸勞工,好將收成以最高的市價賣出,而販賣的目的全都是為了買更多土地和奴隸。不用說,這樣的做法對土地或奴隸都不好。此外,這也有很高的風險。國際價格的起伏,可能使農夫耕種的作物變成一文不值,無論產量多好也養不起一家子。除此之外,單一作物種植也讓農家容易受到乾旱、病蟲害和自然災害的影響。只有極度有勇無謀或貪得無饜的原住民農夫,才會把財富賭在這種作物上;第三,雖然有些土地對美國莊園主而言是荒地的地帶,對原住民農夫來說卻是珍貴的資源。森林與草原、農地和樹林之間的畸零地和以前的田地,不僅是獵物的棲息地,也會生長黑莓、桑葚、柿子等有用處的植物。天然採集的植物占了原住民飲食很大的一部分,從喬克托人為夏季月份取的名稱就能看出:桑葚月(hash bihi)、黑莓月(hash bissa)及擦樹月(hash kafi)。黑色草原夏天時盛產野莓,並在原住民於秋季把草燒了之後,長出大量野菇(約翰.波頓因為無法抵抗野莓的誘惑,有一次吃了太多,出現「膽汁方面的病症」)。原住民農夫保留了多元的地貌,美國的種植者卻派奴隸整地、耕地、全部撒上棉花籽。
將黑色草原改造成栽種單一作物的農地,並將長久居住於此的居民趕走,這些行為並沒有讓投機者感到困擾。一群銀行家和政治家在密西西比州的納奇茲(Natchez)集會時,賀道:「文明的曙光,現在在那裡的地平線上散發光芒。」他們對原住民的命運就沒這麼樂觀了,但他們認為這是所有可能的狀況中最好的一個,人人都能是贏家。他們閃爍其詞地說:「倘若有辦法文明化,在新家等待著印地安人的,將是多麼光榮的命運。」有利可圖的前景勝過了一切。一個對此事充滿熱忱的人,告訴從他州前來投資的投資客,契卡索族的土地是「全世界最棒的棉花地」。約翰.波頓在龐托托克看見了一名北卡羅來納州的莊園主,帶著一千五百個奴隸準備前往原住民的土地時,不禁感到興奮不已。約翰.波頓這位蓄奴主誇說,把卡羅來納的土地賣掉後,莊園主們很快就會再帶一萬個奴隸抵達。
●本文摘自 臺灣商務印書館 出版之《不講理的共和國:國家暴力與帝國利益下的犧牲品,一部原住民族對抗美國西拓的血淚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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