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作要從最後一句開始讀》：在高齡化社會的現今閱讀卡夫卡《變形記》，意外地寫實

名作如人生，不讀最後一句，永遠不知道它有多精采，從《少爺》《雪國》到《傲慢與偏見》，帶你讀透古今東西文豪132部名作的經典結尾。戀愛小說、成長小說、歷史小說、左翼小說……僅僅結尾的一句話，在大作家們的眼中可是決戰作品優劣的殊死鬥！川端康成的結尾竟飄出了BL的味道；三島由紀夫結尾的草食系男子變肉食系，說的正是他自己？！谷崎潤一郎的結尾證明他果然是個變態；海明威的結尾則透露作家其實想當一隻貓……拿最後一句鞭文豪品味的樂趣，全都在本書裡！（編按）

文／ 齋藤美奈子（Saito Minako）

那模樣看在薩姆沙夫妻眼中，就像是印證了他們新的夢想，與美好的意圖。

——卡夫卡《變形記》 Die Verwandlung，一九一五年

有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蟲。即使沒有讀過法蘭茲．卡夫卡的《變形記》，很多人應該都聽過這個開頭。高橋義孝的譯文（一九五二年）是這樣的：「某天早晨，葛雷高．薩姆沙從不安的夢中醒來，發現床上的自己變成了一隻巨大的蟲子。」

身為業務員的他心想：糟了，會趕不上電車，得快點去公司才行。比起身上的異變，「現在」對他來說更重要。

主角依舊保有人類的意識，也有視覺和聽覺能力，只是身體動彈不得，也無法開口說話。家人覺得變成蟲子的他很可怕，最終任憑他乾涸至死。以情節來看不過如此，卻是一部超現實作品。人們稱作諸如存在主義文學、荒謬小說，也做出許多深奧的剖析。

但是在高齡化社會的現今閱讀這部作品，卻一點也不超現實。身體無法隨心所欲、無能為力的主角；不知該如何應付變成異物的兒子、驚慌失措的母親；朝兒子扔蘋果的父親；只負責端餐點卻漸漸疏於照顧兄長的妹妹。主角的姿態令人聯想到繭居族少年、得憂鬱症的上班族、失能需照護無法起身的老人。小說描寫的完全是照護者與受照護者的現場。

從這個角度來看，結尾更顯得耐人尋味。葛雷高的父母和妹妹相隔數月後三人一起外出。在電車裡，父母注意到女兒已出落得如花似玉，心想「也得替她物色一個合適的對象了」。接著「電車到站了。薩姆沙小姐率先站起來，伸展她年輕煥發的手腳。那模樣看在薩姆沙夫妻眼中，就像是印證了他們新的夢想，與美好的意圖。」

在結尾伸展手腳的妹妹，和開頭在床上蠕動四肢的哥哥互為對照。葛雷高死了，一家子「擺脫麻煩」後造訪新希望。多麼黑暗的結局啊！但或許很多人也經驗過類似的解脫感……昨日的薩姆沙一家，就是今日的我們。絕不能說事不關己。

●本文摘自木馬文化出版之《名作要從最後一句開始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