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破碎走向痊癒!《早安我心中的怪物》治療師教你面對失和的親密關係

聯合新聞網 臉譜出版
(圖/Unsplash)

文/凱瑟琳‧吉爾迪娜(Catherine Gildiner)

有一天蘿拉出現時臉色蒼白,沒有平常的那種活力。她坐在椅子邊緣,說史蒂夫離開她了。她完全不知道他已經到極限了。「他抱怨的時候不會拉高聲音,所以我假定他沒有那麼生氣。」

在我問是否有個導火線的時候,蘿拉解釋說她要做晚餐的時候,看到冰箱裡有個裝著吃剩義大利麵醬汁的保鮮盒。所以她煮滾了水要煮義大利麵,但在她打開保鮮盒的時候,她看到史蒂夫只打包了一湯匙的醬汁。她對著他尖叫,然後把醬汁扔到牆上。史蒂夫低聲告訴她,他要離開一星期,然後她可以決定是否要繼續用他受不了的方式處理她的憤怒。如果還是這樣,他們就有非常嚴重的問題了。

我問她有多常暴怒。「一星期一到兩次,沒那麼頻繁。我的意思是,說真的,誰會保留那一小團醬汁啊?」蘿拉看著我,真心感到困惑。「拜託,吉爾迪娜博士,如果妳丈夫這樣做,妳也會做出相同的事。每個人都會的。」

我根本不知道蘿拉會有那樣的行為。治療的其中一個陷阱是,所有資訊都經過病人的過濾,而病人可能是不可靠的敘述者。如果病人回報說進展良好,那只是一個觀點。在這個例子裡,另一個觀點是她的脾氣失控了。在蘿拉的家庭裡,每個人都是透過吼叫、對嗆來處理每件事,然後很快讓事情過去。古怪的是,當她砸爛她父親的烈酒瓶、把裡面的酒倒進水溝,或者去他正在喝酒的酒吧,在其他顧客面前對他大吼的時候,她父親從來沒有懲罰她。有別人在控制狀況,似乎讓他如釋重負。所以現在蘿拉在控制晚餐,她根本不知道為什麼史蒂夫不乖乖聽話,不認為有食物出現在餐盤裡就該開心了。

我建議我們使用波特上校來當正常行為的試金石。每次她想起他,她就能完美地想像他會說什麼,然後反省出正常行為該是如何。我讓她扮演波特上校,而她用上校的腔調說:「史蒂夫,請不要留下任何少量的食物在冰箱裡,因為這樣很容易把保鮮盒裡的食物錯當成整頓大餐。我了解你不想浪費,可是這樣把我搞迷糊了。」

問題在於這番小小的致詞,在蘿拉聽來像是濫情的電視節目,跟情侶實際上如何互動無關。所以我叫她做兩件事情。首先,她就弄假成真。我提醒她,她是來自功能失調的家庭,正常行為感覺起來就是既笨拙又生硬。不過如果她繼續堅持,隨著時間過去,這樣做就會感覺更正常。其次,我告訴她每次感覺憤怒的時候,應該記得憤怒是一種防衛,不是一種感覺,並且要去分析憤怒在掩蓋的是什麼感受。

蘿拉告訴史蒂夫,如果他回家,她會盡全力控制她的脾氣,甚至會穿她的聖誕節毛衣。他回家了,同時約法三章:對於如何應付挫折,她必須做出一些改變。

另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很快就浮現了,替一家大科技公司工作的史蒂夫,想要跟另一位電腦分析師開設自己的公司。蘿拉害怕風險。改變對她來說總意味著分裂與損失。在她的童年生活裡,每次出現新事物—八間中學、寄養、在北方過著孤立生活、惡毒的祖父母、一直搬家—都意味著苦惱憂傷。況且,她父親粗疏無腦的創業構想,全都因為計畫不當而失敗了。然而現在史蒂夫在離開他可靠的工作之前,希望得到她的祝福。

到最後,蘿拉很不情願地認可了。在我們的診療時間裡,她納悶踏實、埋頭苦幹、死守穩定工作的史蒂夫發生了什麼事。我指出他並沒有冒不必要的風險,這是個經過計算的風險。他並不衝動,然而他有足夠自信去嘗試成立自己的公司。換句話說,他是以四平八穩的方式行動。如果你是來自一個功能正常的家庭,你父母會為你示範角色模範,而你長大時會把正常的方式內化,用來指引你自己。然而我向蘿拉保證,她學得很快,我鼓勵她看看從五年前第一次約診開始至今所學會的一切。

蘿拉終於畢業,進入她所謂的「正常狀態」。工作進展順利,史蒂夫也求婚了,他們要在聖誕節結婚。現在蘿拉必須把她的家人介紹給史蒂夫的家人,這個期盼中的事導致她這年唯一一次皰疹發作。她邀請兩家人到他們家來共進感恩節晚餐,並且祈求她父親不會喝醉,克瑞格不會抽大麻抽到暈頭,崔西不會抱怨個不停。既然蘿拉、史蒂夫跟史蒂夫的家人會為婚禮付錢,蘿拉的父親便堅持要帶火雞來,這在他看來是公平交易。蘿拉告訴我,他遲到了,在他們打算吃飯前的十五分鐘才到,然後把一隻還沒解凍的火雞砰一聲扔在桌上。

「喔不!」我說道,想像她有多困窘。

「我可能更像正常人了,」蘿拉說:「但我並不笨。我的烤箱裡已經有一隻填好調味料烹煮過的火雞準備上桌。我向他道謝,把那隻火雞塞進冷凍庫,然後節目繼續進行。」

我等到蘿拉的婚禮結束才提議說,我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她眼中充滿淚水,不過她點頭表示同意。蘿拉是我第一位當事人,而且是我治療最久的一位。有時候我同時是她的母親與父親,而在我們各自成長到符合各自的角色時,我們一起分享了許多歡笑與成長中的痛楚。蘿拉在最後一天相當公事公辦,我也是,而她在離開前微笑著握了我的手。一個小時後,我走進等候室,她在那裡啜泣,旁邊丟了一大堆衛生紙。在她走出這裡到外面探險前,她抱著我好一段時間。而我眼中也含著淚水。

(圖/Unsplash)

沒有一位心理師會忘記她的第一位病患。這就像是妳的第一個小孩,沒有人與任何足夠的學習能讓妳做好準備。妳進入未知的領域。我們一度是這個宇宙中兩個分離孤立的人,現在雙方都有個新的角色,以醫師與病人的身分結合。當妳看到第一位病患充滿期待與希望地坐在妳面前,妳會感受到需要為自己接下的任務負責。一個生命被交付給妳,而妳的工作就是要豐富那個生命。

蘿拉是我在執業期間遇到的第一個英雄,但不是最後一個。她在九歲大的時候,設法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在森林裡住了六個月。她沒有角色模範,沒有一個她可以仿效的成人來給她指引。

然而她沒有放棄。她把手伸進電視機裡拉出《外科醫生》的波特上校,仔細研究他、然後模仿他的行為。這罕見地結合了原創性與想像力。有趣的是,蘿拉選擇的丈夫史蒂夫,他沉默、冷靜又自信的舉止,跟波特上校有著神祕的相似性。

蘿拉的強韌加上她內在的力量,還有無論她必須穿越哪種混亂狀況都不曾動搖的勇氣,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生存鬥士。她也有自然的天賦,包括美貌、頭腦與勇於奮戰的性情。出生順序也站在她這邊:身為長女,她必須成為母親,而做「負責任的那個人」則是她的決定。她對於她父親的缺陷很敏銳,也領悟到要如何得到他能給的那一點點的愛。她取得那微薄的材料以後,就靠這個工作下去。

我最後一次見到蘿拉,是要讓她知道我會把她寫進一本談心靈英雄的書裡。我們安排好要在一家餐廳見面,她一走進來,我立刻認出她。她看起來就像幾十年前一樣,完美的髮形與打扮。過了這麼多年她仍然美貌驚人,在餐廳裡還是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她坐下來的時候,我們兩人都熱淚盈眶。

在講到她家人的近況時,她告訴我她跟史蒂夫婚姻美滿,他在電腦業已經變得極其成功。他們有兩個兒子。一個從長春藤盟校畢業,讀的是工程,而且在美國開辦了自己的公司。另一個是多倫多的法庭訴訟律師。(我說我知道他論辯的能力是從哪來的。)

書名:《早安,我心中的怪物》 作者:凱瑟琳.吉爾迪娜(Catherine Gi...

蘿拉的父親大約四年前死於癌症。她告訴我這件事時哭了。她在蘇聖瑪莉的醫院裡連續待了好幾週,在最後一個月,他只認得出她。她一邊啜泣一邊說,在他死時她覺得一部分的她也跟他一起死去了。然後蘿拉抬頭看著我,可能讀懂了我的表情,說道:「我知道妳覺得我瘋了,才會這樣依戀他。我知道他有很大的缺陷,但我選擇忽略那些缺陷,只拿他能給的部分。」她頓了一下,然後以我極其熟知的鋼鐵意志補上一句:「我是天生的鬥士,而且我努力奮戰,把他留在我生命裡。」

我問她為何儘管他做過那些事,她還一直這麼親近他,她再度回溯童年他們在醫院的場景,那時他給她一個訊息是他愛她的堅強,還有不抱怨她受了傷的腳。「我對自己說,無論如何,我都可以做到這件事,而我永遠有他的愛做為回報。他一直都是最棒的爸爸嗎?不是。他一直愛著我,或者給我他所有的愛嗎?是。」

●本文摘自臉譜出版之《早安,我心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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