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瑋玲/吃絲瓜的日子
物價不斷上漲,為了撿便宜,我常趁批發市場快收攤時去買菜。天氣炎熱,蔬菜不耐久放,這時自產自銷的小販,往往大打折扣,甚至買一送一,只求變現出清,拎著空籃子開心回家。
仲夏十點,只剩白髮阿嬤守著攤子上的幾條絲瓜,那長度與直徑都是市面上的一級品,不過和當年爸爸種的絲瓜相比,還是短了十公分。正逢盛產期,我估計一條瓜頂多三十元,趨前一問要五十元,讓我吃了一驚,不禁懷念起從前不花錢吃絲瓜,天天吃、吃到怕,甚至看到絲瓜就有陰影的日子。
逛書店
兒時,一家八口就靠爸爸微薄的公教人員薪水度日。某年春末,爸爸在院子裡搭建竹棚種幾株絲瓜。整個夏天它們彷彿沒日沒夜在比賽,看看誰生得最多、最長、最大條,於是我們天天都在採收絲瓜。
媽媽做薑絲燜絲瓜湯,配上菜脯蛋,剛開始全家吃吃得津津有味。日復一日,鮮黃的絲瓜花笑得燦爛極了,我們的臉全綠了。
一上餐桌,眼前又是一大碗公的薑絲燜絲瓜、一大盤菜脯蛋,我們幾個孩子忍不住抗議:「怎麼又是絲瓜,我們吃膩了,沒有別的菜嗎?」媽媽語氣平淡地說:「沒錢買菜。」爸爸沉著臉,一語不發地默默扒飯。我們賭氣地說:「天氣太熱了,吃不下!」便紛紛離開餐桌。
午後,擋不住肚子咕嚕咕嚕叫的威逼,踱來踱去還是回到餐桌邊。我和小妹掀開菜罩,用冷飯拌冷掉的燜絲瓜,配冷硬的菜脯蛋,一入口竟然無比滑順鮮香,讓人驚豔。從此,這「三冷組」躍昇為我們心目中的夏季經典料理。
那年的絲瓜長得好長好長,那年的夏天也過了好久好久。我曾經問媽媽:「為什麼不把絲瓜拿去賣,換錢買別的菜?」媽媽說:「有誰要?大家都有。」在這個農村,誰家的菜園、圍牆、屋角沒有一棚絲瓜呢?媽媽還說:「有什麼就吃什麼!」客家女性勤儉、刻苦、硬頸的精神在媽媽身上發揮無遺。
媽媽那般隨遇而安、「有衣有食就當知足」的態度,也漸漸成為我們的習慣。為人父母之後,我愈發能體會雙親當年的辛勞,每每嘗到薑絲燜絲瓜和菜脯蛋,眼前就浮現爸爸低著頭默默扒飯的神情,無盡的感恩與思念湧上心頭。
許久沒買絲瓜了。這天,我買下阿嬤的絲瓜,好讓她早點回家,我也趕回家做薑絲燜絲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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