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聽雨

東北季風颳起，復經斷續冷雨澆淋，空氣中飽含濕氣與寒意，真有入冬的況味了。

上樓沏壺熱茶，挑本書臨窗閱讀。眼前文字幻化成栩栩圖像，伴隨遮雨棚傳來有一搭沒一搭的落雨聲。

雨驟然大了起來，開窗看雨，望向對面陽台，簷下一隻躲雨的貓正好與我四目相對。這突如其來的窺視興許嚇著牠，停頓了幾秒，牠眼底的警戒才逐漸散去。我不過是個憑窗聽雨的閒人，不懂貓的心思，但浪貓風一般來去自如，這樣的天氣牠只是暫且避雨罷了。

南宋詞人蔣捷有一首膾炙人口的〈虞美人〉，寫的就是聽雨。「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蔣捷藉由聽雨慨嘆不同階段的人生，景中有情，也道出他的人生感悟及心境。

年屆耳順，雖已閱歷人生，心境上並無太大波瀾，退休後多了份閒情逸致與從容自得。遠離職場無事一身輕，兒女成年離巢，肩上擔子全卸下，可以坐看雲起、賞清風明月，過自己想要的人生。

於是我登山旅行開拓視野，蒔花弄草甘為園丁，勤勉於習字、作畫、攝影、烹飪……但凡感興趣的，不怕難自學便是。白雲悠悠，風在輕揚，鳥在低語，花朵在綻放。聽自己的鼓聲前進，依自己的步調，走自己的路，無須勉強迎合他人。

深覺人生下半場純然屬於自己，感受到一種柳暗花明的舒暢愉悅，彷彿揭示那將是另一段精采旅程的開始：勤於探索世間學問的奧妙，感知天地萬物的韻致與脈動，接收大自然釋出的飽滿正能量，此樂何極！窗外雨兀自落下，隔著一道防火巷，貓看貓的雨，我看我的雨，我們共享此刻淅瀝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