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瑜鳳／大家來上法律理化課：惡與樂的距離

暑假期間，上山下海的行程都好，總算可以不用早起趕到學校。

「現在反而有點想念學校，」妹妹說，「視訊上課久了，想要真實地與同學見面，下課時一起衝去校門口附近的超商搶冰棒買飲料，真是幸福！」

媽咪跟你們不一樣，以前放學，門口附近都是攤販，有炸甜甜圈、兩相好、水煎包……要想辦法躲過導護老師的鷹眼，趕快掏出零用錢買一個。邊走邊吃，還要記得擦掉嘴邊的油漬，免得回家時被妳阿嬤發現。但神奇的是，每次妳阿嬤都知道，明明以前沒有監視器，為什麼做壞事都躲不過媽媽的眼睛？

此時哥哥滿頭大汗地推開大門，嚷著：「妹妹妳看，我抓到的寶可夢！」得意地拿出一隻毛茸茸的奇怪娃娃展示。「我只花了兩個十元就抓到了，強吧？」

欸，親愛的大學生，你不是說下課後都跟同學去運動嗎？

「操控抓娃娃機也是一種運動啊！需要四肢協調，還有反應力、觀察力、核心肌群……」奇怪，哥哥胡扯強辯的樣子，怎麼有一種熟悉感，除了在法庭上，我在家裡也常常看到……斜眼望向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爸爸，他把臉藏得更深了。

無人店面愈來愈多，販賣機裡可以賣的商品甚至包含熱湯麵、拖鞋、項鍊等，除了沒有營業時間的限制，還有節省各項成本的誘因，確實是一種無可抵擋的現代交易潮流。「自助選物販賣機」就是我們俗稱的抓娃娃機，是利用電力及機械手臂取得商品的遊樂機具，它帶給我們便利與歡樂，但也造成一些問題。

「對啊！我還看過抓龍蝦、螃蟹、烏龜的，」哥哥說，「還有奇怪的情趣商品、檳榔等，或不知道抓出來會是什麼的福袋，很刺激。」

在你看來，這是賭博還是遊樂呢？

「我常看到『保證取物』的告示，」哥哥說。「這樣算什麼呢？」

「以前去釣蝦，兩個小時都釣不到半隻，老闆就會給一袋蝦子讓我們烤來吃。」爸爸插嘴，「這也算保證取物吧！」（保證？那你答應我每年的生日禮物會愈來愈豐富，結果呢？結果呢？）

理性的經濟活動，只要買賣雙方彼此同意，內容不違法、沒有悖於公序良俗，這就是所謂的契約自由原則。

抓娃娃機本身沒有錯，但廠商提供的商品，以及放置的地點，卻會造成邪惡與歡樂的兩面結局。商品價格相當、有可預測的結果，就算是遊樂；有射悻性（編註：即不確定性）、以小博大、不保證結果的，就是賭博。

「對啊！我有次看到一個小學生在玩，拚命投幣，每次就差一點點，最後還是沒抓到，最後氣哭了，還踢了機器呢！」哥哥說。

這就是為什麼會有法令規定，抓娃娃機器的營業場所必須距離國民中小學五十公尺以上（台北市政府自助選物販賣自治條例第四條）或者一百公尺以上（新北市），應該是希望藉由距離的拉開，讓學生在上下學期間不受吸引。

「可是，真的想玩，學生還是會繞遠路過去啊！」妹妹說。

咦？妳有幾次放學晚回家，是不是也繞路去哪裡？

「媽咪，妳上次說要去買牛奶，還不是繞去精品店買了一個包包，還寄放在那裡說下次再拿……」妹妹脫口而出。

爸爸放下報紙，拿了一瓶啤酒，重重地啵一聲打開，喘口氣喝了一大口。

欸欸欸，媽咪是有效率的處理家務事，節省時間，就只是順便、順便而已啊！

「好吃好玩的店，開在深山海邊都會有人專程朝聖。」爸爸說，「抓娃娃機是現代商品販售的新興模式，又能享受歡樂遊戲的趣味。重點是，必須要合法，商品不能買回，避免成為賭博或者洗錢的工具。」

而且機器也必須經過經濟部電子商遊戲機評鑑委員會評鑑，營業場所如有錄影監視設備，也要明確告示。

「怎麼測量這五十公尺的距離呢？而且如果已經先開店了，學校後來才搬來呢？」哥哥問。

那就要問你，禁止溯及既往原則在這裡適不適用呢？商家的營業權，因為法令而被限制，可以主張例外嗎？這難道不是一種「行業歧視」？檳榔攤、糖果店、情趣商品店，要不要也有這樣的限制呢？

至於距離測量，目前台北市是以「二建築物基地境界線最近二點做直線測量」，有人建議應該從校門口起算，更有家長認為應該延長到兩百公尺。另外也有人建議應規定營業時間，否則二十四小時開店卻無人管理，深夜若有聚眾鬧事，會造成另一種公害。

說到底，應該徹底依法取締違規業者，讓好的商店繼續存在，尤其在這酷暑的季節，跟同學、家人一起在有冷氣的抓娃娃機商店比賽，不也是樂趣無窮嗎？

「不如我們家裡也設置一台，裡面放著家事分工的規定，誰抓到就去做那一項。」我隨口建議。

哥哥妹妹大嘆一口氣：「媽咪，拜託不要當歡樂殺手。家裡哪一件事情不是妳說了算？」

爸爸噗嗤笑得好大聲，哼哼，不要以為你距離我很遠，我的拖鞋就丟不到，畢竟我大學時也是當過壘球系隊投手的。

「這真是最悲慘的距離。」哥哥妹妹幸災樂禍在一旁，專業的提出球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