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素梅／那些伴我旅途的歌

最近有個朋友展開人生首度的自由行，雖然她為獨旅感到有些緊張害怕，但最終因勇敢跨出第一步並且成功完成，收穫了種種美景及美好回憶。

這讓我想起自己首次獨旅。大學畢業後，原本想投入旅遊業，透過領隊工作實現世界趴趴走的夢想，無奈夢想與現實存在著巨大落差，後來決定轉行。但每當面對挫折，我的旅遊夢就會再度浮現，當驛動的心愈來愈強烈時，加上也存了一筆旅費，就決定跟風出國遊學。

獨旅主題曲

當我籌畫著出國遊學事宜，內心一方面充滿期待、雀躍，如振翅欲飛的鳥兒；另一方面，內心也有深深的恐懼，畢竟這是自己首度要長時間離鄉背井，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前方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困難。

這時，偶然聽到歌手鄭華娟及王新蓮合唱的〈往天涯的盡頭單飛〉：「行裝已經收好，心情好不好，已不再重要；終究要展翅昂首，往天涯的盡頭單飛。」這不但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歌，此時響起更似乎是要來激勵我勇敢地飛，唯有展翅，才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事實證明，儘管這一路得獨自面對各種難題及壓力，但也因為踏出這第一步，我才能好好地認識英倫。比如，參觀夢寐以求的大英博物館、曾經舉行過英國查爾斯王子及黛安娜王妃世紀婚禮的聖保羅大教堂，以及五光十色的蘇活區及欣賞歌舞劇《悲慘世界》。還有，在人文薈萃的學術殿堂劍橋待一個月。

當年為了方便取得國際學生簽證，選擇由旅行社代辦到劍橋私立國際語言中心上一個月的課，在那裡認識不少台灣來的同學，我們一同上課，課餘也結伴探索劍橋，復刻徐志摩筆下〈再別康橋〉中「尋夢？撐一支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漫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裡放歌」的意境，還有到國王學院及三一學院巡禮，尋找那棵砸到牛頓的蘋果樹（當然不可能是十七世紀的那一棵）。

如果說〈往天涯的盡頭單飛〉是我獨旅的主題曲，那麼〈再別康橋〉就是其中一首插曲，當一個月的時間匆匆結束後，我真的就要高唱「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揮別好不容易才熟悉的劍橋及台灣友人，獨自南下到伯恩茅斯，進入另一個未知的旅程，內心惶惶不安。

那時帶去的台灣音樂卡帶裡，剛好有首港星成龍的〈壯志在我胸〉，我常一遍一遍地播放：「拍拍身上的灰塵，振作疲憊的精神，遠方也許盡是坎坷路，也許要孤孤單單走一程。」然後勇敢地再度背起行囊，瀟灑地揮別劍橋，獨自航向伯恩茅斯，進入新的住宿家庭、新的學校及認識新的同學。

異國的插曲

經過大約半年時間，我在新的生活圈中已如魚得水。有天下午，和一位日本女同學相約到一家咖啡屋坐坐，當時裡頭有場銀髮族活動，但店家還是讓我們進去消費。然後，我們邊喝著下午茶，邊欣賞銀髮夫妻配合小型樂隊演奏的樂音翩翩起舞，突然間，有段熟悉的旋律響起，竟是著名的廣東歌〈上海灘〉。

《上海灘》是我高三升大學那段時間的當紅港劇，我有位同學非常著迷，即使面對升大學聯考的壓力，她依然照追劇不誤，還常興奮地跟我分享劇情，大時代的兒女情長，讓成天埋首書堆的我們找到了出口。而置身異國的我竟然能重溫這首主題曲，自然是百感交集。尤其，當全曲奏罷，樂隊指揮還特別表示，「要將這首曲子獻給在場兩位來自東方的年輕女士。」讓我更加感動。

不過，直到多年以後，我因為工作關係才有機會踏上上海灘，置身在這個從報章雜誌或電視節目中認識的十里洋場，看著江邊那櫛比鱗次、充滿歐風的萬國博覽會建築群，以及對岸陸家嘴以上海東方明珠塔為中心的新穎現代大樓群相呼應，尤其入夜燈光同時亮起時，又是一番旖旎的迷人夜景。

然而，站在黃浦江邊，卻已沒有〈上海灘〉裡的波濤洶湧、「仍願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夠」的心境，難道是因為人到中年的關係？而那幾年，我經常要到廈門、上海及北京等大陸城市出長差，對於能夠藉由工作趴趴走，彷彿年輕時獨旅的延長版，自然是開心的差事，但是有時也會覺得力不從心。

有回為了一個採訪，搭了高鐵再換客運，好不容易抵達地處偏僻的目的地，下了客運時，從客運站傳來齊秦的歌聲〈大約在冬季〉。「你問我何時歸故里，我也輕聲地問自己。不是在此時，不知在何時，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聽著熟悉的歌聲，思鄉情緒頓時襲來，讓我直接跌坐在客運站的椅子上，久久不能自已。

過了二、三年後，我換了工作，結束需要東奔西跑的生活，但偶爾還是會懷念那些流浪的日子，因此也感謝當年那個勇敢的自己，現在才能「白髮宮女話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