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純绣／寫過會留下痕跡

讀完繽紛版張瀞仁所寫的〈這麼努力的我，會不會只是在做白工？〉，我心有戚戚焉。

從小到大，我沒有任何才藝可以展現，在人群裡始終是nobody；曾無比欽羨別人說學逗唱、曼妙起舞、當眾揮毫……種種才藝，卻都與自己無關。直至中年，深感有話要說，可說給誰聽呢？老是說給朋友聽，擾人吧！靈機一動，寫下來，投稿去，書寫生涯於焉展開。

我本來就欠聰慧，再加上半路出家，退稿、石沉大海，稀鬆平常。為了增進寫作能力，除了廣泛閱讀，多方觀察，我更將《聯合副刊》當寶典，略讀、精讀、剪貼、圈選佳句，就這樣從屢投屢退到偶有「大作擬留用」，自己也從壯年走向初老。

過去我是職業婦女，如今雖已退休，但因為要料理三餐，加上需陪伴母親，只好用零碎時間書寫，如煎魚待熟時，寫下一段文字，或邊挑菜邊構思；有時走路也在咀嚼文章裡的詞彙。

母親知道我愛寫，常勸我不要費神，這把年紀了，身體要緊。誠然，當我眩暈發作、文思困窘或遭退稿時，也會萌生「何苦來哉」、「不如不寫」、「做白工」等念頭，然而我又何等迷戀從醞釀、提筆到一篇文章完成的充實感受！近二十年了，仍跌跌撞撞走在書寫路上。

有一回，我到郵局為負笈異鄉的兒子寄東西，承辦業務的大叔接下我的包裹，低頭看了好一會，問：「您是梁小姐吧，我有留意妳刊登在《聯合報》的文章，看了〈寄包裹，解思愁〉一文後，我也模仿妳寄包裹給異鄉的兒子。本來我和兒子甚少交談，因為寄包裹，他感受我的愛意，現在我們會聊天囉。」那天，我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郵局的，整個人輕飄飄，如漫步在雲霧中。

前些時候參加一場文學講座，在報到處簽名後，排在我後面的女士向我微笑點頭，說：「平日我喜歡閱讀妳在《聯合報》發表的文章，看了之後總是心生暖意，沒想到能遇見本尊。」哇，比中樂透還高興，居然又有陌生人青睞拙作！

原來我的努力是有回響的，我書寫的文字是有影響力的，儘管微薄，但無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