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弱／疫外的生命之旅

我原在台北讀書，因疫情升溫，為降低染疫的風險，且方便照看高齡的阿公，我和父母回雲林鄉下老家住了三個月。老家是傳統三合院，出門便能看見樹林田野。但由於老房子缺乏隔熱建材，每逢夏天屋內就高溫難耐，而且蚊蟲眾多，在城市住慣了的我總是有些抗拒回去，何況要在那生活長達三個月？然而，沒想到那三個月的生活點滴，最後卻深植在我的腦海中。

鄉下網路訊號不佳，我幾乎擱置了所有社群軟體，過起形同與世隔絕的生活，每天都是讀書、吃飯、打掃、散步和休息，然後初一十五拜神祭祖。老家後院有兩顆巨大的掌葉蘋婆，是年過古稀的老樹，每當室內悶熱，樹下便成為我的棲身之處。讀書時，茂盛的枝葉為我遮擋刺眼的陽光，鄰居家一隻長得英俊似狼的黑狗小黑會安靜地趴在我腳邊，充當我的陪讀書僮；用餐時，溫和的風從樹下穿行而過，驅趕燥熱，小黑也趁機來蹭飯。而到了傍晚，便是我和父母合力清掃滿院落葉的時間，讓枯敗的葉子重新成為養分，供其他植物生長，周而復始。

入夜後因天氣不再那麼悶熱，我和父母會一起帶小黑散步，走過一棟棟紅磚黑瓦的老房屋，再穿過一條條田間小徑，沿途聽爸爸的兒時回憶，小時候如何和叔叔伯伯們協力捉青蛙、如何向阿公阿嬤討零用錢買枝仔冰、哪片竹林曾發生過靈異事件、哪條水溝被鋪上水泥柏油蓋成了馬路。

三個月裡，我認識了路邊的一草一木和田裡的一樹一果，學會初一十五的祭拜習俗，並從而得知老家祖廳裡供奉的關聖帝君已守護家族將近兩百年。更重要的是，我擁有了很多與父母認真對話的時刻－－我不禁想，現代生活節奏之快，有多少人在忙碌的日子中抽空打電話問候遠方的家人？我何其有幸能夠停下腳步，回歸祖先開山的一隅，尋找歷史的痕跡，欣賞自然之美，並且把握和雙親的相處。

人生中的許多「意外」，看似打亂了原本的節奏，但可能最終是增添了生命的色彩，比如我這一趟回歸故鄉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