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羚榛／狗狗不笨

關於狗狗的智力研究

那日，天空逐漸昏暗，滂沱大雨落在陡斜的石階上，當時就讀小二的我，加快腳步跑上天橋。突然，有位先生往我的方向大喊：「笨狗，過來！過來！給我過來！」我回頭，看見一隻耳朵大大的狗，搖著尾巴奔向我。回過神來，發現牠的目標其實是前一秒從我口袋掉落的物品，而那位主人又好笑又好氣地把牠拖走。這可愛的一幕，是我與米格魯的初次相遇。

在我所服務的動物醫院裡，經常會遇到飼養米格魯的飼主，半玩笑半無奈地說自己的毛孩子不受控。幾個月前，一起共事的朱醫師也逗趣地談起她的米格魯：「我真的懷疑丁丁沒有很聰明，牠都沒有在理我的！」「但丁丁也可能沒有妳認為得這麼笨喔。」我一邊笑著回答，一邊提議幫丁丁進行一個有趣的「多元智力測驗」，看看牠到底是不是一隻可愛的小呆瓜。

世界上的第一個智力測驗，是二十世紀初建立的。那時，巴黎當局為了預測哪些學生需要更多學習資源，因而產生智力測驗的概念。至於適用於狗狗的智力研究，則要從斯坦利科倫（Stanley Coren）的「工作服從性智力」說起。這個排名是透過評估不同品種的狗狗，對於訓練師所表現出來的服從程度，決定牠們的智力積分。由於研究是基於「對人類的有用程度」所設計的，身為嗅覺獵犬（Scent hound）家族一員的米格魯，多數無法專注地聽從指示，成績落入了後段班。

這些結果不僅不能真切反映出狗狗的智力，其實也造成許多誤解。近年來，對於非人類動物的智力評估，行為學者們開始採用霍華德•加德納（Howard Gardner）所提出的「多元智力」概念。從多元智力的角度來看，智力比較像是一種能力的組合，而不是一個簡單的分數加總。所以在探索不同動物智力的過程中，不會以「缺少」的標準，來描繪智力的傾向，而是試著將那些多元的能力，想像成交相輝映的色彩，在濃淡之間，每一個生命皆可調和出屬於自己的不一樣。

嗅覺獵犬的優異能力

按照美國的行為學者所設計出的標準流程，我和朱醫師為丁丁進行十項認知任務，用以測試家犬不同的智能面向，包括情感智能、記憶智能、溝通智能、邏輯智能等。每一個任務會反覆進行三到六次，得到平均的結果。舉例來說，朱醫師會在丁丁的身旁打哈欠，在這個測試當中，我們會觀察在兩分鐘內，丁丁是否也會跟著主人打哈欠。在一些認知相關的研究發現，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家犬，是非人類動物中，少數對人類的哈欠產生情感共鳴的。也就是說，這些狗狗不但具有很強的同理心，且較能靈敏地辨識人類的情緒。

所有測驗結束後，我們將丁丁的結果上傳，得到國外的最終分析報告，並令朱醫師大吃一驚：以多元智能的角度來看，儘管丁丁在情感上表現較為自我，且不能很好地回應主人的需求，但牠在記憶智能的表現十分出色，優於百分之九十的狗狗，擁有絕佳的記憶天賦。

這樣的結果不但解釋了嗅覺獵犬的能力，也告訴我們每一隻狗狗都是如此獨特迷人。從中世紀以來，嗅覺獵犬一直是獵人工作上的好夥伴，這些耐力驚人的吠叫型犬種，在追逐獵物的漫長過程裡，必須不斷地記住獵物的動態路線與味道，且藉由將獵物逼到牆角，以特有的叫聲，來提醒獵人牠們的位置。然而，作為一隻不用捕獵的都市宅犬，飼主便經常對於米格魯的過度吠叫、捕食行為、叫不回來、對環境刺激過於激動、精力無窮等，有所抱怨。但我們必須明白，嗅覺獵犬一開始就不是作為「寵物」被繁殖出的犬種。因此，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正是這些出色又擾人的本能特質，讓這些可愛的米格魯，在經過適當及正確的訓練後，能為我們擔任重要的檢疫犬工作。

最後，那天測驗結束，丁丁的肚子非常滿足，牠總共吃了十條美味的鮭魚肉條。對於牠來說，測驗結果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絕對是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