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zel／公主穿什麼

上個世紀的1937年，一個女孩唱著歌、跳著舞，登上了大銀幕。她締造一項奇蹟，甚至開啟一個產業，且時至今日，全世界依然認識她、記得她。不過，這女孩卻不是真人，而是美國第一位長篇動畫的女主角：迪士尼的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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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皆知，白雪公主並不孤單。原本沒人看好迪士尼以動畫製作電影，白雪公主卻用甜甜的笑容登上當年票房冠軍。嘗到甜頭之後，迪士尼開始熱衷於動畫電影，加上後面推出的《仙履奇緣》和《睡美人》，更奠定了「公主帝國」的基石。白雪或許不是最美的公主，但她以「元祖」的身分定下了其他公主們的輪廓。直到現在的萬聖節，我們都還會看到孩子打扮成Q版的白雪公主在街上討糖果。這位黑髮大眼、藍衣黃裙的女孩，成為許多人對公主的第一印象，她肩上那圓圓的袖子，更從此成為女孩們口中的「公主袖」。

儘管公主袖歷久不衰，這樣的造型卻很可能帶給人們錯誤的印象。當壞皇后以中世紀貴族的造型出現，白雪外露的那兩條手臂，實際上是屬於截然不同的時空；要是白雪公主在中世紀以招牌造型現身，只怕後母根本不必派獵人追殺，她就要因淫亂、異端罪給亂石打死了。

以時尚領導國法蘭西來看，直到十七世紀前，只有洗衣婦和農家女能在工作時捲起袖子，女性貴族必須緊緊包著全身：衣袖要長至手腕，裙襬要蓋至鞋尖，十五世紀前更是連長髮都要藏起來，即便最時髦的名媛也只敢在前額露出幾公分寬的頭髮。要是在公開場合打破這些界線，神父大概會拿起十字架對妳驅魔。在貴族圈，女性外貌僅是一項附加價值，「貞潔才是最好的嫁妝」（除了錢以外），而皮肉外露無疑是最直接的失貞證明。若去到西元十世紀左右，恐怕白雪公主的後媽扮相才最標準：緊裹長髮的頭巾、長至地板的裙子、靠腰帶簡單束出的腰線；簡單來說，就是除了臉和手掌都不可露出。看來，後媽的心雖然壞，個人作風倒是挺「自愛」的。

有趣的是，直到十八、十九世紀，女性的小腿和腳踝都因為風化問題不能見人，胸口和乳溝卻已在光天化日之下縱橫了數百年。原因是天主教推崇聖母的慈愛，乳房被視為哺育生命的母性泉源，發育成熟的胸代表女性的生育力，公主的低胸衣也暗示她已具有被抬上婚姻談判桌的資格。

但由於教會對其他「部位」的嚴防死守，愛美的女性們開始在胸口大做文章。例如外號「童貞女王」的十六世紀英國伊麗莎白一世，身為一代時尚偶像，就帶頭脫掉了遮掩頭髮的兜帽，禮服深V也開到肚臍，可除此之外全身依然裹得死緊──貴為女王也不敢一次打破太多陳規，露出頭髮已經夠過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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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胸口的事業線就此成為撕開教會假道學的破口。法國貴婦很快全力擴散這個「露長輩」風潮，乳房也從純潔的「嬰兒食品」轉往情色暗示之路。法王查理七世的情婦阿涅絲還發明一款「露整顆」禮服：她解放其中一邊乳房出來向大家說嗨，此不對稱造型轟動全歐，教會神父差點沒集體中風。不只露，花招還更多──法國女士們發現整組露出來不如若隱若現具有誘惑力，於是蕾絲抹胸出現，昂貴的手織蕾絲滿是隙縫，透著光搭在胸口又哪裡遮得住任何東西？

至於「先天條件不佳」的女孩也別擔心，義大利富豪之女凱薩琳．德．麥地奇從家鄉帶了塑身馬甲嫁去法國當皇后，癡迷於纖腰的她強令整個宮廷的仕女都要穿上此款時尚刑具，要是勒得不夠緊（標準是十四吋）她還可能將妳逐出視線。那麼腰上的肉該去哪裡？自然只能往上跑，於是上圍豐滿的「視覺效果」人人都能達成，更成為全歐大流行。

不過，要說這股露胸風潮的最初是父權社會物化女性的結果，男性是有點冤枉的。法王路易十三信仰虔誠、推崇貞潔（他恰巧不好女色），對大量塞爆他視線的「肉球」意見很多，幾度要求改正風氣卻被當耳邊風。為了維持紳士風度，國王不方便直接點名犯行特別「惡劣」的仕女，在一次晚宴當中，他忍無可忍之下，便故意把一口葡萄酒吐到身旁穿著超深V白裙的女孩胸口。可惜即便是在最擅長看國王眼色的法國宮廷裡，路易十三依然孤掌難鳴，宮廷仕女們就這樣一路帶領全歐姊妹一起露。

隨著物換星移，性別角色的立場轉換也逐漸展現在時尚流行上。在今天，過度提倡身材暴露經常會有物化女性之嫌，但在過去，父權勢力才是最強烈反對女性展現身體的族群；在男人眼中，女性所有的美都只屬於丈夫，「貞潔」之名恰巧是教會用以維繫性別霸權的工具。

當然，過與不及均非良策，將全身遮得嚴絲合縫雖然荒唐，一露到底也不見得有美感。或許白雪公主外露的手臂和鎖骨，真正的意圖就是在展現恰到好處的自由之美吧。

●本文作者為Podcast頻道《時間的女兒：八卦歷史》主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