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和／白頭翁情緣

「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我不是湯顯祖《牡丹亭》裡的杜麗娘，卻同樣在生機盎然的春意中被鳥叫聲吵醒－－又到了眾鳥築巢，準備繁衍下一代的時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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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此時，在住家陽台桂花叢中有一對白頭翁飛來築巢，同是白髮的我，隔著落地窗興味十足地觀察牠們。從一開始來來回回地啣草結巢，生下第一顆蛋時歡快地引吭高歌，再到生第二、三顆蛋後，甘願失去自由蹲在小巢輪流孵蛋，破殼後餵食，到雛鳥們長出羽毛、體態漸豐，彷彿處在Discovery頻道的現場，每一幕都令我驚喜連連。尤其餵食階段，親鳥抓來蜻蜓、毛毛蟲、蜘蛛等昆蟲，忙碌地餵著三隻怎麼也吃不飽的雛鳥，而雛鳥們閉著眼睛也能感知親鳥的到來，強忍睡意掙扎起身、爭相搶食的畫面，常常令我看得入神，索性就端了飯碗坐在板凳上陪牠們進食。

親鳥忙碌的穿梭，換來雛鳥們的羽翼漸豐。那時在外縣市上大學的兒子也極關心陽台上的新成員，除了觀看我遠端分享的小鳥直播，每每回到家，行李都來不及放，便一個箭步衝去觀看小鳥。某夜，他更因親鳥久久沒回來窩在鳥巢，為雛鳥們的保暖擔心不已，還半夜多次起床探視小朋友們是否安好。怎料，那天清晨我起床一看，雛鳥們居然已站在花盆邊，只一眨眼就飛越陽台，不知去向了。我的驚呼聲吵醒了兒子，母子一起疑惑著，傳說中親鳥領著雛鳥蹣跚學飛的畫面呢？是鳥兒們營養太好嗎？或只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魯莽？那麼高的樓層，沒見識過外面世界的鳥兒一股腦往下衝，安全嗎？正討論著，看到親鳥仍叼著小蟲欲來餵食，發現鳥去巢空，焦急慌張地啾啾亂叫。啊，鳥界的親情同樣令人動容啊。

幸好，那天黃昏，花台上出現了親鳥領著三隻小鳥的身影，像是在做最後的巡禮和道別。看到小鳥們清亮自信的眼神，就知牠們不再甘心擠在小窩，所以等羽翼豐滿、時機成熟，便迫不及待地展翅高飛。看著牠們一家平安團圓，心中的牽掛終於放下，只有寄予滿滿的祝福。

短短一個多月的相處，串連起和白頭翁特殊的情感。這一年來，每回看到白頭翁，聽到熟悉的「咕啾伊」叫聲，都會想：是曾在我家暫住的那家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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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在萬分期待下，白頭翁又現蹤了，但築巢進度極慢，心想，也許是連日大雨，不利飛行，乾草料取得也不易吧！然而，天氣轉晴後，卻眼見牠叼著草飛走，想必是另覓他處去了，儘管有些失落，但只能自我安慰，良禽擇木而棲。

轉告現下已遠赴美國求學的兒子，他問我知道牠們飛去哪了嗎？儘管我也很想效法BBC動物自拍節目，在鳥身上安置攝影機，探知牠們在哪安家、是否安好，但畢竟涉及專業，只能自嘲未免執念太深！

收拾起惆悵，回頭想起兒子離家後，每日總透過社群軟體分享著所見所思所聞，我懂這是貼心的他向遠方父母報平安，兼之想家、愛父母的方式。至於守著老巢的父母，好好調適孩子長大離家後失落的心情，安頓自己下半場人生，當他們最堅強的後盾，就是給在異鄉辛苦編織新巢的孩子，最根本安定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