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珉/最危險的時刻

故事寫作中,常常會有「衝突」、「危險」這樣的橋段,其實不管是危險、衝突、爭吵或發生可怕的事,都是「讓人心情緊張」的橋段,是三幕劇中的必然,藉由角色受到磨難,讓觀眾心底跟著緊張。

說來奇妙,這是一種看別人(角色)受苦,而觀眾心底害怕「也受到苦頭」的心理投射,當劇中主角度過危難後,將會更積極努力地「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也讓觀眾心中跟著學習到「該如何度過危機」,與獲得「解決事情後的放鬆愉悅」。

說起危險,在太魯閣服替代役時,每天看著壯闊的絕美峽谷,卻也是我最能體會「美就是危險」的一段時間。

有一回,同梯在外站巡查結束,正好穿過白楊步道的隧道要下班,隧道口山坡突然坍方,當時和長官一起騎著摩托車的他,先感覺到一陣劇烈震動,隧道外煙塵衝入,他驚嚇得二話不說騎車掉頭逃去。由於唯一的隧道出口被土石掩埋,同梯只好在漆黑夜裡爬山路出來,回到宿舍已經晚上九點鐘,談起這事件仍心有餘悸,要是摩托車速度快,或許早個五秒鐘,家人就要領到撫卹金……

大自然的美就是危險,我第一次有這種「即將面臨死亡」的恐懼,也是在太魯閣。

2008年服役時,每個夏天周末回家都遇到強颱,因為災情影響,火車開不開難以預料。從我家去太魯閣,單程六小時起跳,加上火車慢分遲到,我連續幾周都在車站內不知所措。可是,又不想額外用到事假,只要火車能開,半夜趕回去我也願意。

慢分火車到來,我趕緊搭上去,看著窗外風雨緩慢前進,抵達新城車站時已是深夜。我以為風雨暫歇,騎摩托車要回宿舍,怎麼也無法料想到,經過立霧溪口的錦文橋時,突然遇到超強風雨!

由於溪口連接峽谷,整個地型就像個喇叭口放大風勢,風雨竟吹得摩托車滑移。轟轟隆隆的溪水聲在四周迴盪,超過人生中所有聽過的音響效果,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恐怖片音效……搖晃間我不知該折返還是繼續前進,更害怕掉頭會被吹翻,腦中竄過萬千念頭,只能拚命壓低身體向前,直到闖過橋面去到對岸,恐懼而生的心悸仍令我快不能呼吸;如此風勢,若將我吹倒,我便會滾向橋邊護欄,接著高高摔入奔騰的溪水中,被捲入太平洋裡,永遠失蹤……

回到宿舍時,我渾身濕透,身上滿是風吹來的草葉,腦袋無法從恐懼中轉回,只能思索一件事:「我……還活著。」

人生如戲,我因為體會過「超過想像的恐懼」,為了迴避再次發生危險的可能性,我必須更小心仔細、不挑戰危險……這樣的自己,或許也像三幕劇中的主角一樣,在度過危險後,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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