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小說】陳柏言/轉身向大海走去

《最後的海上獵人》書影。
(圖/聯經提供)
《最後的海上獵人》書影。 (圖/聯經提供)

推薦書:廖鴻基《最後的海上獵人》(聯經出版)

有些作家,會在作品中不斷變換面目;有些作家,終其一生只琢磨一部大書。廖鴻基無疑屬於後者。他的寫作,創造了「討海人」的宇宙,猶如繪測一幅巨大的海上畫卷。那裡有洋流與浪濤,烈陽與魚群,船腳(船員)及老船長……。那裡有顛簸的航行,以及寫不盡的大海。對廖鴻基而言,文學書寫,應不只是新奇事物的追求,亦非技術的展演,更是責無旁貸的實踐。在長篇新作《最後的海上獵人》後記,廖鴻基指出,台灣社會長期忽視海洋文化的病癥;而為那日漸凋敝的「海上獵人」造像,正是此書啟動的關鍵,卻也成為營構情節時的難題:「寫作過程中,我心中還是存有無論如何得想辦法將鏢旗魚的『漁業文化』,儘量融入這部小說中的企圖,即使這樣可能會弱化了小說的情節張力,取捨間,心底常有掙扎。」廖鴻基已意識到,這樣的「企圖」,對於小說美學,可能造成的負擔。若以航海為譬,那也許是整部小說最險峻的,卻是不得不迎擊的暴風雨。

我輩讀者初讀廖鴻基的作品,或許是國文課本上的〈鬼頭刀〉。此文收入廖鴻基初版於1996年的文集《討海人》中;而在2012年的《回到沿海》,廖鴻基又為「鬼頭刀」寫了一篇〈飛烏虎〉。兩篇構想自有不同,卻彷彿仍是同一片的大海,同一批魚群。《最後的海上獵人》的主軸,則以海上獵人鏢獵旗魚的故事為中心,其中的情節元素,亦可在第一本書《討海人》找到。比如〈六月淡季〉、〈夢魚〉、〈漁季結束了〉和〈丁挽〉等多篇,甚至連人物「海湧伯」、「粗勇仔」,都在十六年後再次粉墨「登船」,像是一部連戲的電影續集。差別在於,《討海人》的主角「我」,這次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而整部小說的主軸,正圍繞著主人翁「清水」到「濁水」的易名,乃至於歷時兩年多,船上鏢獵旗魚的見聞。「名字」的拋棄與重新賦予,指向的自然是生命的可能性。濁水自述,他已浸泡過岸上的「苦水」,見證過眾叛親離、滄海桑田。而撤除舊名,猶如改換一種命運;「濁水」拋棄了過往種種,成為一個「完全赤裸,完全」的人,「討海日子以來,濁水幾乎忘了,自己原來的名字是清水。」

在一次返航途中,海湧伯對著濁水說:「這呢媠(美)欸魚,只適合這呢娞的鏢魚故事來相待。」那讓我想像,這才是廖鴻基寫作的起點:是美麗的旗魚,是「不自由,就出不了鏢」的奮不顧身。濁水「背對熱鬧,走出群體」,轉身向大海走去──他看見了大海,看見了另一版本的人生。「濁水」終於航行歸來,為人們報信;他記下和魚群一樣美麗的故事,猶如揭開一個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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